接到永成帝的指示,苏平迈开一步,对着卓远之身旁的那老仆拱手一让,细声说道:“梁公公,一别二十载,别来无恙啊?”</p>
身份被人看穿,而那人还是当年颇有交情的人,被唤作“梁公公”的老仆看了卓远之一眼,不动声色的拱手朝苏平一拜,低-道:“苏公公别来无恙。”</p>
“梁公公是先恒王殿下身边的随身内侍,恒王殿下故去已二十年了,却不知梁公公当年身在何处,如今又为何出现在都城中啊?”</p>
两眼炯炯的盯着梁公公,苏平细声问道。</p>
撩起衣袍跪在永成帝脚边,梁公公磕着头答道:“奴才有罪,奴才自知万死难恕……”</p>
眼角处偷瞄了永成帝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梁公公直起身子回禀道:“昔日恒王殿下起兵,奴才……奴才起初是跟在恒王殿下身侧的,后来,眼看恒王兵败,奴才知晓皇上是真龙天子,恒王殿下终究难逃谋逆的滔天大罪,奴才,奴才贪生怕死,就趁乱连夜从恒王府后院的狗洞里逃了出去。”</p>
看了一眼苏平,梁公公心内有些忐忑,却继续说道:“奴才逃到都城外,混在了那些乞儿里,直到先恒王被……被射杀,府中内眷奴才尽数被发落。再后来,皇上登基,都城内重兵看守,奴才便混在了出城到乱葬岗上埋葬尸首的队伍里,出了都城。这些年,奴才一直在都城的南边讨生活,后来遇上了卓公子,得卓公子不弃,奴才才跟在卓公子身边当个仆从,权当混碗饭吃。”</p>
梁公公的话说完,院子里,顿时又静谧了下来。</p>
卓远之的一颗心,紧张的快要从口中跃出,可他眉眼都不敢抬,不敢去看永成帝的面容。</p>
许久,苏平细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梁公公的意思是,卓公子并不是先恒王的子嗣?可当日查抄恒王府时,恒王五岁的独子凭空消失,和梁公公难道并无干系?”</p>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p>
连连磕着头,梁公公的头上,冒出了一头冷汗,口中的声音,也显得愈发尖细难听。</p>
“不知道,卓公子是何方人士啊?又为何会出现在都城中?”</p>
苏平转而望向卓远之细声问道。</p>
拱手一拜,卓远之攥紧了拳头稳定着语调答道:“学生卓远之,幼年时也是都城中人,只不过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后来,都城变乱,父母在街头丧生,远之便落到了人贩子手中,几经辗转,流落到了外地。学生幼年生活孤苦,却一直忘不了都城中有学生父母的骨骸,所以,都城一直是学生心中的故土,这些年,学生一边谋生活,一边回到了都城,及至遇到恩师慕大人,才有了今日。”</p>
说完这一番话,卓远之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学生不敢欺瞒皇上,学生口中句句属实,这些事情,学生昔日都跟恩师说过的。还望皇上明察……”</p>
对卓远之的话不置可否,永成帝看了一眼卓远之,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玉佩放在身边的案桌上,沉声问道:“这块玉佩,当日是你典当在都城永记典当行的,后来,你怎么没去赎回来?”</p>
在永成帝说到玉佩的时候,卓远之心内猛的一跳,再抬眼去看,见到石桌上的实物,卓远之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p>
长呼了一口气,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梁公公,卓远之面有赧色的答道:“学生不才,自遇到老伯后,名为主仆,实则亲人,学生曾经答应过老伯要为他养老送终,所以,这块玉佩,是学生要来都城之前,老伯转赠给学生的。老伯说做个念想,可学生初到都城,囊中羞涩,便将这玉佩典当了出去,后来还未等学生赎回,便成了死当,这玉佩便落到了旁人手里。”</p>
说罢,卓远之又连连叩头请罪道:“学生并不知这是先恒王府中的东西,若是知晓,学生一定会上交,绝不会做出这等事,还望皇上恕罪。”</p>
“你,果真不是恒王之子?”</p>
看着卓远之,永成帝沉声问道。</p>
未等卓远之作答,永成帝的脸上,却突然闪过了一抹悲痛。</p>
朝前俯过身子拍了拍卓远之的肩膀,永成帝轻声说道:“昔日,朕和恒王也是兄弟情深,为了帝位,最终兄弟阋墙,刀兵相见。</p>
可如论如何,这都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这么多年,朕心中对往事也颇多感怀,若你真是恒王的骨血,便该是正大光明的恒王世子,是我皇家血脉,既如此,朕又怎能让你屈居于这样的院落里?”</p>
长长的叹了几口气,永成帝痛惜的看着卓远之说道:“朕如今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不是恒王之子?若是,朕便亲封你为恒王世子,一应规制,等同襄王世子。朕只问这一次,若你当真不是,朕便信你所说,此后你只是卓远之,过你自己平安的小日子便是。”</p>
“如何?”</p>
静静的看着卓远之,永成帝沉声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