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急得搓手，李存孝却正看见站在一旁的憨娃儿，忽然转头朝李曜笑道：“八戒老弟的棍法可有精进？”</p>
“啊？哦，有一点。”</p>
李存孝就笑着朝憨娃儿努了努嘴：“等孙揆的动向查明了，十四弟把他借调给某去立个功如何？”</p>
李曜心中一叹，看来这功劳天生跟我无缘，罢了罢了，憨娃儿得立一功也是好的，于是便道：“行，没有问题，正好他整日里闲着没事，出去活动活动也好。”</p>
李存孝就朝憨娃儿笑道：“八戒老弟，你可得休息好了，要是你能活捉孙揆，某做主，保你来黑鸦军干个旅帅，如何？”</p>
唐军编制，一旅设旅帅，每旅分为两队，每队五十人。所以旅帅带的兵就是一百人。</p>
指挥一百人，听来不多，但实际上，这旅帅却也是正经的军官出身了。</p>
然而憨娃儿果断摇头：“俺要留在郎君身边，除非郎君也去，俺才去。”</p>
李存孝一怔，苦笑着对李曜道：“这……”</p>
“无妨！二兄，小弟也跟着二兄走一趟便是，正好见识见识二兄之神勇。”李曜没料到憨娃儿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过这句话倒是很及时，他立刻跟了一句。</p>
李存孝作为主将，根本不担心有人分他的功劳，何况他跟李曜又很投缘，更不会含糊，当下便是哈哈一笑：“好！既然十四弟要上战场感受感受，某自然不会拒绝！如此就请十四弟好生准备，转运之事，也要早作安排，莫要出了纰漏。”</p>
李曜点点头：“二兄放心，小弟省得。”</p>
李存孝道：“那好，便是这样，某先去了。”说罢便转身离帐，自去沐浴更衣了。</p>
李嗣昭等他离开，笑道：“十四弟今日这番说法，才是正理。”</p>
李曜一愣：“什么说法？”</p>
“随军出战啊。”李嗣昭正色道：“正阳，你别看自己把军械监打理得这般妥当，便自觉高枕无忧了。大王毕竟是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你精于内政，固然受大王欣赏，然则要得到大王器重，无论如何也是少不得能带兵打仗的。盖仆射之所以有今日这般地位，那也是因为他早年带兵，屡立军功，后又展示其谋略，辅佐大王成就今日功业……若是没有过去军功打底，焉得如今之尊崇？正阳，你如今文名已扬，才干已显，就差这军功一步！此番出战，便是你奠定自己在大王心中文武全才的最佳时机，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切记不可轻忽。”</p>
李曜没料到李嗣昭对他竟然这般关怀备至，这番话说得是推心置腹，若非真将他当做生死兄弟，焉能如此？当下不禁心中一阵温暖，感激道：“兄长这般关爱，小弟敢不铭记？请兄长放心，小弟必当谨记兄长教诲，绝不将此战视为儿戏。”</p>
李嗣昭展颜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阳，好好做，今后愚兄可能还要借你的天光呢。”</p>
李曜奇道：“兄长这话从何说起？”他可不是做姿态，李嗣昭今后几年大放异彩，最后顶替李存信做了蕃汉马步军总管、衙内都指挥使，当时盖寓已然不在，他几乎便是河东军的二号人物，这样的人，李曜自问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天光可以借给他。</p>
哪知道李嗣昭却坦然笑道：“未见正阳之前，某自问不差，也曾窃以为算得上一匹千里马。见了正阳之后，某才觉得，千里马虽未必是假，但在冲天大鹏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p>
李曜实没料到李嗣昭对他评价这么高，一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忙不迭谦虚道：“九兄言重了，小弟哪里当得这般夸赞？实是不敢克当……”</p>
“诶！”李嗣昭摆摆手，傲然道：“你我自家兄弟，你当某是跟你说什么客套话不成？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李嗣昭不需要跟谁假意客套！某之功业，只以双手取来，何必靠嘴！”</p>
李曜心中一震，继而豪气顿生，赞道：“九兄豪迈！既然九兄言及于此，小弟不敢谦辞，唯有将此言视为鞭策，今后时刻不敢懈怠，以不使九兄言所难及。”</p>
李嗣昭哈哈一笑，又颇有深意地看了憨娃儿一眼，这才告辞而去。</p>
望着帐外消失的身影，李曜陷入思索，半晌之后，忽然问憨娃儿：“方才你为何那般回答李军使？”</p>
憨娃儿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那般？哪般？”</p>
李曜不禁一窒，无奈道：“就说说那句，某不去你便不去……是为何？”</p>
憨娃儿依旧显得莫名其妙：“俺自然是跟着郎君，郎君不去，俺去做什么？”</p>
李曜还以为他刚才是福至心灵，哪知道他根本就是榆木脑袋，压根没往别处想，就是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他是跟郎君吃饭的，郎君到哪他到哪，郎君出战，他就出战，郎君坐镇中军，他就在中军卫护郎君。</p>
对于憨娃儿来说，只有这一条，才叫原则。</p>
李曜忽然心中苦笑：“哥要是曹操，你倒是很有典韦、许褚的风范，可惜你家郎君才疏不说，志也不怎么大，只怕是要委屈你了。不如今后找个机会把你推荐给李克用，他倒是喜欢你这种又直爽又能打的厮杀汉子，说不定到时候倒是很有机会成就一代名……呃，一代猛将之名。”</p>
哪知道就在此时，猛将忽然道：“郎君，是不是快要开饭了，俺昨日打的那头狍子他们不会少俺的份儿吧？俺说好要二十斤的！”</p>
李曜一手扶住额头，一腔豪情全给这夯货憋了回去，仿佛一个喷嚏正要打出来的时候，忽然被人打岔，硬生生给憋没了一样难受——</p>
密林之中，三百匹精选而出的战马，通通摘去銮铃，四蹄包裹，戴上嚼子。</p>
没有人骑在马上，所有骑兵通通下马，站在战马一侧，各骑之间距离也拉得比较开，稀疏地分散布置。</p>
李存孝面色漠然，远远地看着前方谷口官道，忽然目光一凝，继而冷笑道：“孙揆偌大名头，想不到却全然是个草包。”</p>
李曜才刚隐隐看见谷口官道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不知李存孝此言何意，下意识问道：“二兄为何这般说？”</p>
李存孝伸手一指：“你瞧那是什么？”</p>
“孙揆的军队呗。”李曜答道。</p>
李存孝嘿然一笑：“不错，正是孙揆的军队，而且是其全军，看起来线报不假，这支军队当是三千人左右无疑。”</p>
李曜仍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嗯了一声，藏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