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拦在路中间,犹如一尊雕塑,风已平息,唯有那大涨的虎威,诉说着主人的恐怖。
三人心境,不尽相通。
张之维面目平静,虎威不能动摇其心,狂风不能损伤其身,便是亲见猛虎,亦能泰然处之。
刘怀义却别有一番感受,若非心中自有峥嵘之气,此番即便不至于屁滚尿流,说不得也是两腿打颤,丑态百出。
虎为走兽之王,对于手持破木棍的远古先民而言,没有什么走兽比虎更恐怖。
此刻猛虎拦路,他心中不怕,但要说不惧,却是说笑。
虎目虎威,狂啸狂风。
一个身强力壮的凡人,给予再精良的武器,直面猛虎,也得胆战心惊,仓皇失措,惧意油然而生,那是人心最深处的敬畏。
目下的刘怀义,便是这般感受。
诚然,他不是普通人,乃是异人,还是异人界道门龙虎山的高徒。
然而,兽也非寻常兽,乃是妖物,更是走兽之王的吊睛白额大虫。
于是乎,他似成了一介普普通通的凡人,独自深入原始密林之中,于幽深处见虎,肝胆皆颤,手足冰凉。
感受着心中的震动,刘怀义目光不去望虎,顿觉压力轻了良多。
默默运转法门,只等合适的机会,而他也知道,这个机会不在于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脑袋。
张之维仍是面不改色,令他好胜之心微动,又泛苦涩。
人心惧虎,因人心之柔弱;道心不惧,有道心之刚强。
视线一转,却是一惊。
田晋中哭丧着脸:“大师兄,我腿软了。”
他目光所及,猛虎充斥眼帘,虎影占据心湖,恐怖游遍四肢百骸,若非肩头之手,身子早已瘫软。
“莫慌。”
“怎么可能不慌啊,这么大一头妖怪。”田晋中后颈立起鸡皮疙瘩,哆嗦着道。
“没发现,它到现在都一动不动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田晋中壮着胆子望向妖虎,惊惶的瞳中,慢慢浮现诧异。
貌似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大老虎怎的还是纹丝不动?
若非鼻翼两侧的虎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真要以为这是谁在恶作剧,搬了一尊吓人的雕像放在路中间。
张之维凝眉片刻,恍然大悟,深深望了李无眠一眼。
刘怀义若有所思,是这虎知他四人厉害,是以畏惧不前吗?
那不可能,堂堂走兽之王化成的妖怪,不至于连试探猎物的胆量都没有。
思绪片刻,无甚头绪,倏地余光一扫,见那猛虎,直勾勾盯着李无眠。
只感匪夷所思,又觉不出所料,真是大师兄的缘故啊!
届时虎动,脑袋微偏,橙黄兽瞳中,存敬畏之色。
田晋中登时呼吸一窒,心中又惧又气。
“别怕。”
“大师兄,我,我一点都不怕。”强撑样子,令人莞尔。
他眼角余光扫视,大师兄温良如故,二师兄古井无波,大耳朵镇定万分,如此,在对猛虎的恐惧之上,更多了一层道不明的东西。
李无眠心有所感:“晋中,师兄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大师兄,我不想……”
“过来。”
雕塑彻底活了,进退之间,群兽辟易,一声轻吼,妖鬼失聪。
烈阳当空,光芒如火,背负高天往下看,林木冠叶浸染金黄,遮断阳光。
微风吹过林海,地面细碎的光斑闪烁不定,照在玄黄相间的皮毛上,光影流转,如梦如幻。
流线型的躯体,较于海豚更为优美,充斥着野性而原始的美感。
毛皮下的坟起,如苍茫大地的脉络,狂猛爆裂的力量蕴藏其中。
它来到面前,似一座小山,隔绝了点缀在四人身上的斑点。
李无眠也为之赞叹,庞大躯体丝毫不显臃肿,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赘余。
若能忽略那如影随形,心肝震颤的虎威;若能无视那寒光闪烁,大腿粗细的犬牙。
不为那庞大躯体而不安,不为隐藏的力量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