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货早就从赵家货仓里出手了。当时都没有被发现，现在已经没有了证据，还怎么出事？</p>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到了晚上九点多，还是没有睡意。</p>

她想了想，给宁家打了个电话，问宁雍在不在家。</p>

宁嫣然接的电话，一听阿蕙是找宁雍的，就道：“你是不是问姓陆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城里都传遍了。”</p>

姓陆的？</p>

阿蕙家里没有亲戚朋友姓陆啊。</p>

她干嘛问姓陆的？</p>

“不是的，宁叔叔不在？”阿蕙不想知道茂城传遍了姓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问问宁雍，是不是赵家船队出了问题。</p>

“在啊。”宁嫣然兴致不减，答了一声在之后，依旧跟阿蕙唠叨那姓陆的，“……那些英国大兵，一向是嚣张的，我爸总叫人避开他们，别惹了事。就算军政府和市政府也不敢惹他们的。那姓陆的好样的，真是中国人的骄傲！”</p>

茂城把英国水兵叫做英国大兵。</p>

阿蕙一听什么“英国大兵”、“中国人的骄傲”，一头雾水，问：“你说得我糊里糊涂的。我最近没有出门，什么新闻都不知道，你把事情的头尾讲清楚好不好？”</p>

宁嫣然在电话那头也愣了一下，追问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啊？那你打电话给我爸爸干嘛？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爸爸想办法的。”</p>

“什么？”阿蕙更是迷惑。</p>

“陆通啊，他徒手杀了三个带枪的英国大兵，现在被警备厅扣着。英国领事馆找市政府要人，市政府还要向南京请示，批条一直没下来，所以陆通还关在警备厅。今天政法大学的师生两千人，把英国领事馆、警备厅和市政厅都围起来了，不准市政厅把陆通交给英国领事馆，要在公共租界的法庭公开审理呢。”宁嫣然语如倒珠，“陆通不是你们家的人？”</p>

陆通是赵家的人？</p>

这怎么算的？</p>

阿蕙顿了顿，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赵氏船舶公司的总管事陆启平来。</p>

难道这个陆通，是陆启平的儿子？</p>

“你再仔细和我说说。”阿蕙声音沉了下去。</p>

宁嫣然很乐意，噼里啪啦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阿蕙。</p>

陆通就是赵氏船舶公司总管事的幼子。他是茂城政法大学机械专业的学生，自幼习武，很有几分拳脚。</p>

他们班有个漂亮女学生，在路上被英国水兵看中，然后被三个英国水兵轮|奸了。那女学生承受不住，自杀了。</p>

政法大学的师生游行示威，可英国领事馆恍若未闻。那些水兵照样招摇过市，在酒馆、烟馆和歌舞厅游荡。</p>

陆通实在忍受不了，便找到了轮|奸他同学的三个英国水兵，一把钢刀把他们三个的头剁了下来，然后去警备厅自首。</p>

这是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报纸还没有出来，住在城外的赵家不知道，可是茂城里面已经传播遍了。</p>

陆通一自首，英国领事馆亲自上门要人。</p>

可舆论压力太大，陈市长不敢交人，而是请示了南|京政府。可电报请示，回来至少也要个两三天。</p>

现在是各方面的压力，茂城都乱了套。</p>

陆通是陆启平的儿子，而陆启平是赵家企业的总管事，是赵家的佣人。因为陆启平没什么名气，旁人说起陆通，只说他是船舶赵家的人。</p>

所以宁嫣然问阿蕙，是不是来问姓陆的。</p>

挂了电话，阿蕙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p>

她起身，让巧儿拿了手灯，准备去大哥的书房。</p>

巧儿劝道：“不如明日再去……”</p>

“不行。”阿蕙夺过巧儿手里的手灯，道，“今晚大哥估计要做决定的。明日就晚了。”</p>

阿蕙走了出去，巧儿只得跟上。</p>

腊月的茂城，冷风灌入大氅里，虽然不似北方风刀犀利，却也阴冷难耐。</p>

阿蕙所料不差，大哥书房里灯火通明，嘈杂的声音争吵着什么。应该都是赵家的管事，在商议陆通的事。</p>

“……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如今已经不是赵家能做主的。就算是南京政府，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了英国人。”阿蕙尚未走近，就听到了陆启平悲戚的声音。</p>

他说完，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p>

大概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吧？</p>

“陆通是个好孩子……”大哥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却也是无计可施。陆通虽然是个好孩子，赵家却是保不住他的。</p>

阿蕙听着，便推门而入。</p>

“陆通是个好孩子，所以赵家一定会保住他的！”阿蕙接口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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