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华哭得可怜，狼狈不堪，不复往日的俏丽婉媚。</p>

二嫂撇撇嘴，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下。</p>

屋子里光线很淡。</p>

阿蕙走到窗口，将西边雕花木窗锦帷半掀，缕缕金秋骄阳透过斑驳树影，在地上形成斑驳痕迹。</p>

屋子里亮了不少。</p>

二嫂脸上毫无喜色，安静看着姜锦华，然后道：“想过怎么办吗？假如赵家不能接纳你，你还有后路吗？”</p>

姜锦华噎住。</p>

她没有。</p>

很小的时候，生活很艰难，她姐姐姜锦妍处处替她打算；后来姐夫给钱，让哥哥姜锦天做生意，她跟在哥哥去了北平，哥哥样样为她谋划；再后来，她嫁到了天津望族。</p>

她却不安分，被婆家赶了出来。</p>

她习惯了随性而为，习惯了旁人的保护，她没有想过赵家会不准她进门。</p>

她没有后路。</p>

二嫂问她的时候，她沉默将头撇开，看向窗外。</p>

已是金秋。茂城的十月仍是绿意盎然，庭院也不见萧条衰败，绿荫铺地，甚至有蹁跹起舞的倩影留恋花丛，不知道是彩蝶还是随着香风轻曳的茂叶。</p>

姜锦华没有再哭，只是那么单薄孤弱依着窗棂，不看屋里的阿蕙和二嫂，用沉默来对抗。</p>

二嫂见她半晌不语，便说道：“我是不会让你进赵家的门！我们南方尊重老祖宗的规矩，你并不能算是赵家的人。你若是想做二爷正经的妻子，就回北平去；倘若非要留在茂城，这庭院幽静，倒也适合你养胎！”</p>

姜锦华身子一僵。</p>

这话，是要囚禁她一辈子吗？</p>

“我回北平去！”她转身，看着二嫂说道，“请给我一点路资，我今晚就走！”</p>

能逃出这个牢笼就好。</p>

至于什么时候偷偷下车再回来，是她的自由。</p>

“好，先把孩子生下来！”二嫂道，“要是路上颠簸，孩子没了，我也没法子跟二爷交代。”</p>

让姜锦华就在这里生子。</p>

姜锦华嘴角抽搐，怒起来：“你没有权利关我！你这样是犯法的！”</p>

二嫂静静笑了笑。</p>

姜锦华眼底已经闪过无望。</p>

僵持了片刻，她噗通一声，跪着爬向二嫂：“二太太，是我不懂事！您放过我吧，我保证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茂城。”</p>

“你的保证，我信不过。”二嫂任由姜锦华扑在她的脚边哭，不为所动。</p>

“您要我如何？”姜锦华哭着道。</p>

她已经服软了，不再说二太太违法囚禁她。她这一生，此刻算是最聪明的，真真难得。</p>

“把孩子生下来，留给我，你离开，永远不准到茂城来捣乱。”二太太说，“否则，你和孩子就永远住在这里。”</p>

姜锦华心念微转。</p>

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二太太就会放她走。她还有三个月就临盆了。这三个月里，焉知她没有机会逃走？</p>

她要答应二太太，免得打草惊蛇，让二太太现在就对她痛下杀手。</p>

就算逃不掉，把孩子留给二太太，二太太就会放她走。她再回北平，转战去东北找二爷，二爷难道连孩子都不要？</p>

让二爷亲自来要孩子，赵家谁敢不给？</p>

到时候，孩子还是她姜锦华的。</p>

她来茂城，已经是走错了一步。此刻不能再激怒二太太，走错第二步了。</p>

于是她连连点头：“我答应，我都答应！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就走。”</p>

她答应得很痛快，阿蕙觉得没有可信度。</p>

而二嫂，却点头，笑了起来。</p>

就这样说定了。</p>

二嫂让姜锦华站起身子来，道：“我明日就派丫鬟婆子来服侍你，你先凑合一夜吧。”</p>

天色不早，阿蕙和二嫂应该回城了。</p>

阿蕙叮嘱宁雍的人，一定要连夜看好姜锦华，千万不能让她跑了。</p>

然后塞了十块银元给周老三，让他用心点。</p>

吩咐好之后，阿蕙才和二嫂坐车又回茂城。</p>

路过乡下的小径，二嫂让司机把车窗摇下来。</p>

流水绕村，天连芳草，枝头仍有繁花绽放，娇媚轻盈；碧穹飘渺着絮白的行云，似叠锦般靡丽。</p>

二嫂觉得，乡下的环境很不错。</p>

阿蕙就趁机跟她说：“……二嫂不觉得姜锦华答应得太痛快？她肯定只是脱身之计。”</p>

“我知道。”二嫂笑着道，“我也不想帮她养孩子，吓吓她罢了。这次过后，她怕是再也不敢回茂城了……”</p>

阿蕙心里不太认同二婶的说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