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就是人称‘孟尝门下三千客,海潮张州半边天’的林总了吧?”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笑嘻嘻地伸出手去,“认识一下,陈太忠,我是久仰林总的大名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单独谈
林海潮眼下是有点身家,言谈举止也有点做派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原本是个粗人,文化素养真的不是很高——仅仅是初中毕业而已。
所以,他听不出来陈太忠所要表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家既然来势汹汹,他当然也不会太过示弱,站起身子跟对方握一握手,同时不动声色地还击,“陈主任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不过……‘张州半边天’我是不敢当,这天是新中国的天,是人民群众的天,是**的天。”
“林总没必要那么认真,陈主任是跟您开玩笑呢,”荆紫菱笑着插话,论书本上的知识,她若是认第二,在场的人没谁敢自称第一,以天才美少女的博览群书,自然知道此话的出处。
“这是黎元洪的秘书长饶汉祥写给杜月笙的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称赞他为人仗义疏财,”她笑吟吟地解释,“林总跟他一样,是豪爽的人。”
“杜月笙?”林海潮听到这解释,总算是明白了一点,虽然他很清楚,这小女娃娃是跟陈太忠一唱一和地挤兑自己,可是他早些年也混过社会,心里对名声响彻上海滩的杜月笙颇有几番景仰,于是脸上笑着摇一摇头,“我哪儿敢跟他比?那可是跟蒋介石称兄道弟的主儿。”
跟文盲说话就是累啊,陈太忠心里叹口气,我是借着“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典故,说明你嚣张跋扈呢,你这么懵懂,实在不好沟通。
想到这里,他也跟着笑一笑,点点头,“林总是豪爽之人,不过,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您说是不是?”
林海潮听到这话,登时就是一愣,心说你这家伙风凉话一句接着一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专门给我摆威风来了?
别说,这一点他还真没猜错,陈太忠对自己的仇家行事,通常是比较阴损的,不过这次对上的是天南省首富,对方的势力绝对不会小了——昨天那么多的骚扰电话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对方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陈某人以气入道,对气机之类的玩意儿最为敏感,刚才一见到林海潮,他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势,所幸是他自打进门以来,也是气势十足,能稳稳地压住对方一头。
眼下感觉对方的气势微微一滞,陈太忠毫不含糊地一挥手,“忙了一上午了,下午还有事,张总、耿主任、林总……咱们边吃边谈吧?”
哦,敢情是这么回事啊,听到他直奔主题,林海潮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人家想通过咄咄逼人的气势,主导谈话的方向和方式——这种事他以前也常遇到,不过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有资格、有胆气这么对他了。
“吃不吃……这个倒是不着急,”林总笑嘻嘻地摇一摇头,“我还是想尽快把事情解决了,咱们也能痛痛快快地喝酒,陈主任您说是不是?”
他的态度看上去很友好,却是绵里藏针不着痕迹地反击一下——虽然很不想激怒对方,可林海潮也不得不反击,因为这不但涉及到他自尊心的问题,更是涉及到下一步谈判的分寸,他可不想跟着对方的步子走,要是人家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岂不是很有可能狮子大张嘴?
“嗯?”陈太忠盯着对方略略地愣一下,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复,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了起来,眼睛还是看着林海潮,“呵呵,林总,要是贵公子说话做事能像你这么周全,事情也发展不到眼前这一步,您说是不是?”
他这么问,自是体会出了对方的用心,不过正是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林首富虽然坚持了自己的观点,言语间却是非常得体。
而且,“能痛痛快快地喝酒”这话,听起来隐隐虽有那么一丝威胁的味道,可是从整体感觉上讲,却给人一种低调而不卑不亢的感觉——此人能成为天南首富,果然非是幸致,人家待人接物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他在赞赏林海潮,林海潮心里也在嘀咕:我已经反击了,但是这厮虽然接受了我的建议,却又把战火燃到了我儿子做事的话题上,果然是气势逼人,有点做惯领导的味道……跟此人打交道,恐怕是要费点劲儿了。
再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无意间招惹了这种厉害人物,猛然间,林总居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认真了,于是苦笑一声回答,“这孩子我管得少,倒是给陈主任添麻烦了。”
“我倒是不怕麻烦,搞政府工作,整天就是跟麻烦打交道,”陈太忠见这厮服软,也不说吃饭了,走到沙发边上自顾自地坐下,“关键是别人想安心做生意,就未必喜欢被意外缠上了……意气之争总比不上赚钱重要吧?”
这家伙倒是抓住主题不肯松手,林海潮心里再叹一口气,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释了,“我刚才跟小邢和小荆谈得不错,嗯,对碧涛这个公司,我是要大力支持的,不许别人随便胡来,这个保证……不知道陈主任信得过信不过?”
“这个我当然信得过,”陈太忠笑着点一点头,“只说林海潮三个字,也顶得上碧涛这个小厂了,不过嘛……”
“没有什么不过的,”林海潮听对方居然捧起自己来了,就想借机拿回话语权来,于是趁他话意转折,赶忙强行插嘴,“我儿子我领回去教育,李东要是不听话,你也可以找我来,怎么样?”
“李东……你是说黑子吧?”陈太忠倒也不介意对方插句嘴,闻言轻笑了起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对方,“明人面前我不说暗话,请恕我冒昧,林总,你觉得李东还有‘不听话’的机会吗?”
这句反问对林海潮而言,属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也没表示出什么情绪,只是不动声色地叹一口气,“唉,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这次轮到陈太忠打断他了,年轻的副主任用不容辩驳的语气发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既然敢做就要面对可能的惩罚……嗯,我是说贩毒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他最后一句解释颇有点画蛇添足的味道,事实上李东因何获罪,在座的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但是既然陈某人栽赃栽得异常成功,自然不能容忍别人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啧,”林海潮最终还是轻轻地咂一下嘴巴,喟然长叹,“唉,其实小李这人也挺仗义的……算了,他既然不开眼惹到陈主任,那也是该有这么一劫。”
他这话貌似在为黑子缓颊,实则不然,以天南首富的身份,这么退让一下,在为自己儿子撇清的同时,他也算是给了对方相当的面子——最起码是个心理暗示:陈主任你说要收拾他,那我虽然叹气,却也绝对不拦着。
陈太忠一下没品出这个味儿来,不过既然想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他当然不能容忍悲鸣成为主旋律,当然,更重要的是那黑子根本就不该被原谅,于是冷笑一声,“仗义吗?我觉得他有些活做得挺熟的,上得山多终遇虎,这次……不知道多少人会拍手称快。”
这话当然可以理解为贩毒次数多了,肯定要被抓,然而在座的人都听出了他的怨念——那厮不知道强买强卖多少回了,不过是一直没人治得了,丫这次不长眼落到我手里,哥们儿我就替天行道一次吧。
“但是,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没有害过人,”林海潮终于不能再容忍对方的谈话的节奏,按这么说下去,他这做老爹的都难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助纣为虐罪大恶极了,于是果断地改变话题,“陈主任,能不能单独地谈一谈?”
“单独谈一谈?”陈太忠扫一眼在座的众人,脸上似笑非笑,犹豫一下才冲张智慧努一努嘴,“张总您的意思呢?您是老人,我听你的。”
“我是太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张智慧笑眯眯地摇一摇头,对此尊重状若甚是受用,心里却是在暗骂:你这小子忒不是玩意儿,居然要绑架我做担保,我只是个传话的人啊,拜托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还是太忠你和林总商量吧。”
“张总你太谦虚了,”陈太忠笑着看他一眼,眼神却是怪怪的,接着又一转头看向邢建中,“邢总给安排个地方?对了……你也跟着一块儿来吧。”
他这么擅自做主把邢总也招呼来,多少有点不给林海潮面子,毕竟人家要跟他私下交谈,肯定会涉及一些不方便公诸于众的事情。
不过正处在纠结中的天南首富并没有在意,他甚至因为这个邀请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果然只是跟碧涛有关的私人恩怨,并不是有人有意要收拾我。
天南第一富,听起来很令人羡慕,谁又知道其中的艰辛和不易?<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