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冉县长眉头一皱,正要发火,猛地发现,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县委一把手张书记,他的后面,紧跟着市纪检委一把手金书记,金书记身后还跟着平丕县纪检委书记,另外还有三个年轻人。
就那么一瞬间,冉县长的脸刷地就白了,他伸出双手扶住办公桌,勉力地笑一下,那模样却是比哭还难看,“金书记、张书记,这是……有事儿?”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还存了一点侥幸,他以前跟张书记关系不错,两人之间有点猫腻,到了平丕县之后,关系也尚算融洽,心说要是查我的话,老张你怎么也得漏点风声出来吧?
“有些问题,需要冉旭东同志配合调查一下,”金书记淡淡地发话了,“现在,请你跟我们走吧……不用收拾东西了。”
冉旭东的身子,登时就僵直在那里了,好半天才侧头看一眼张书记,哆哆嗦嗦地发话了,“我是平丕县县委……”
“县委已经知情了,”张书记不动声色地回答他,看他吓成这个样子,张书记心里也不忍,他也是没办法,“市委任书记专门把我叫去,当面通知了我。”
老冉,不是我不帮你,任书记一个电话把我招呼过去,等我到了那儿才知道要处理你,然后我旁边一直有人,还要我关机,就差没收我通讯工具了——我敢通知你吗?我能通知你吗?
金书记也知道,张书记是在往外面摘自己,只不过暗示得比较晦涩,照常理,双规一个县长怎么也要跟县党委打个招呼,所以人家这解释,也是合情合理。
事实上,张书记也腿肚子转筋呢,比冉县长强一点也强不到哪儿去,市里这次动手,实在太迅速了,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也不知道这冉县长是为什么被盯上了。
知道来龙去脉的恩怨,其实并不是很可怕,最怕最怕的,就是这当头一棒,大家都不清楚来自于哪儿的强大意图。
他不惶恐不行,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新的风暴的起源?操刀者来势汹汹,谁又知道这场风暴剑指何方?又打算刮到什么样的程度?
所以张书记必须冒险暗示对方一下——我是真不知情,麻痹你小子敢咬我的话,我跟你没完!
听到“任书记”三个字,冉旭东是彻底地瘫了,重重地坐进了椅子里,任书记要整我的话,就算抓不到把柄也不可能松手了,人家可是靠着蒙艺混的——哪怕抓错了人,为了维护蒙书记的面子,也不能说是错了啊。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冉县长正面无人色地盘算呢,金书记身后蹭地蹿过两个人来,一左一右地夹住了他,“请把双手放在桌上,配合一下,好吗?”
市纪检委的工作人员,本来就是见多识广之辈,又有内部资料以供参考,纪检系统里也经常交流,对于可能遇到的千奇百怪的意外,都有心理准备。
“请你把全部通讯工具上交……”这是恍惚中,冉县长听到的最后的话,紧接着,他大脑中就是一片空白了,等他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一辆金杯面包车上。
他身边坐着两个年轻人,前面也是两个人,后面还有人,两个年轻人将他肥胖的身子挤得有些难受,那二位身边还有地方,就是偏要狠狠地挤他——这也正常,把人挤住总是会少点意外。
不过,冉旭东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个,他现在琢磨的是,面前这两位是谁,一个他能认出来,是金书记,另一个他却不认识,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纪检委书记居然不在小车上,而是在金杯车上,这原本就是一件令人疑惑的事情,而眼下的金书记居然斜侧着身子,低声跟年轻人嘀咕着什么,姿态明显地比较低,这让冉县长越发地疑惑了起来。
金杯车的冷气开得很足,倒没有什么不太舒适的地方,车窗上贴了太阳膜,不过向车外望去也能看到沿途的风景。
冉县长虽然被挤得很紧,也不方便东张西望,但是用眼角的余光,他还是能分辨出金杯车在一路驶向市区,路过了武警招待所,又路过了军分区……驶出市区……车越开,他心里就越凉,直到又开一阵,车一打方向,驶向一片树林,他心里就越发地凉了。
果不其然,开进树林之后,旁边二位就押着他下车了,那里也有两辆车等着,挂着的全是西平牌照——完了,异地审查。
在冉县长走上车后,透过车窗,不小心看到了金书记的正面,才发现他正在笑容满面地跟高大年轻人说着什么,两人的手也在紧紧地握着——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问题,金书记也在嘀咕,目送着西平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他兀自盯着扬起的些微沙尘发愣,这位是蒙书记的什么人啊?
他知道任海东动冉旭东,是得了上面的默认的,这个上面十有就是蒙书记,这一点任书记并没有瞒他——毕竟任海东只是市委书记,而他才是纪检委书记。
任书记今天把他喊去的时候,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明白,“有个案子很关键,非常影响阳光市的政府形象,我需要你用党性来保证,不许外泄,只有咱们两个知道……”
初开始,金书记心里还有些微的别扭,但是当他听到有省里领导关注,就明白了,任书记这是请来尚方宝剑了,他当然也没办法计较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搞冉旭东,冉县长平时不怎么惹人,在阳光官场里算人脉广的,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惹上能搭上任书记的主儿了?
甚至,他有点怀疑,这是任书记自己想动冉县长,要不然,没道理去省里请示蒙艺不是?小冉在官场吃得开也是中下层官场,可是没听说此人上面还搭了什么领导。
要说是蒙书记想动冉旭东,那简直天大的笑话了,金书记一直这么认为。
不过,任书记说还要安排个人跟着去西平,这就让他有点忍无可忍了,你是市委书记,你大,可是纪检监察的性质——不用我跟你说吧?
然而,任书记接下来的话,让他的怒火登时不翼而飞,“省委综合一处的那处长推荐的人,说是来头比他大,你最好选几个党性和立场坚定的同志办理此案。”
现在整个天南,知道那帕里是综合一处处长的人或者不多,但是谁都知道碧空第一秘是蒙书记从天南带过来的,此人的姓也比较罕见。
来头比天南第一秘还大,这就让金书记连问都不敢问此人的来路,刚才在车上略略试探几句,却发现对方言谈举止颇为不凡,肯定也是官场中人,有些东西根本是野路子装不来的。
总算还好,金书记对今天的事情颇为认真,确实是选了几个“党性和立场坚定的同志”来办事,说穿了就是他信任的,还有……跟冉旭东没接触的。
“这是,终于要来了吗?”西平的车离开很久了,他才轻声叹一口气,总算还好,这次事情要是能办得漂亮一点,估计自己自保没问题吧?
任海东这次拿下冉旭东,是彻底地贯彻了蒙书记的思路,干脆利落,而且将原因弄得模模糊糊的,就是“涉嫌贪污受贿、私生活不检点”之类的小毛病。
更重要的是,他没彻底地把蒙艺藏起来,也没完全露出来,半隐半现之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事实上,他不扯一下蒙艺的大旗,想说服金书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那是一个县长呢。
蒙艺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他不怕别人知道自己支持任海东,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剑指姚健康。
事实上,就算蒙书记不冒头,别人看见任书记出手,也会想到他的头上去,这都是无所谓的事儿了,关键是不能让姚健康有了提防。
陈太忠坐着车,一路上也不说话,约莫晚上六点,两辆车了西平市区,左拐右拐几下,居然驶进一个没挂牌子的地方,门口却是有解放军站岗。
任海东在西平,还真没白经营了几年,这个地方一般人都想不到,这儿是某集团军x师的师部驻地,这个师已经裁撤了,不过还留了百十号人在,算是x师的留守处。
涉及军队的事情就不多说了,总之,这里是要啥有啥,有门卫有小招待所,守卫也算森严,只有一样没有,那就是没牌子。
这种地方纯粹是被边缘化的,连老西平人说起来,也是x师没了,师部那地方还有几苗人,却是未必清楚这个小小的留守处还能正常运转。
要不说地头蛇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了,找个地方都是别人打破头想不到的,不过,留守处的条件是要差一点,那招待所住着很难受。
不过,招呼冉旭东的地方倒是不缺,地下指挥部密不透风,要是冉县长想不通,有意负隅顽抗的话——禁闭室也挺好用。
一下了车,纪检监察人员就将冉县长扔进了禁闭室,这叫下马威,先不跟你谈,你慢慢地想吧,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先吃饭,中午那顿就是将就的,这顿不能马虎了。
其实,这一拨人都挺奇怪陈太忠的身份,不过,领导交待了,不该问的不问,陈总要是有什么建议,大家要积极地配合。
不过,说起来是叫陈总,大家眼里都不揉沙子,谁还看不出这位绝对是个干部?
留守处的人很乖觉,饭菜送上来人就走了,大家少不得笑嘻嘻地跟陈总套套近乎,再喝两口小酒解解乏——多了不行,身上有任务呢。
这饭菜没吃几口,陈太忠的手机就响了,来电话的是刘骞,刘厅长在那边小心地发话了,“陈主任,毛厅长知道他错了,想跟您道个歉,您看?”
不会吧?陈太忠听得就愣了,这车才到地儿,那边倒猜出来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