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睡了吗?”陈太忠听得皱皱眉头,那厮七十多个小时没睡了,告诉他可以休息了,现在居然还不瞌睡?
“他睡得着吗?”邓主任苦笑一声,心说生死未卜,搁给谁谁睡得着啊,别说七十多个小时没睡,再多二十四个小时,不给他结果,怕是那家伙也睡不着。
陈太忠再见到冉旭东时,发现短短的两个小时,这家伙似乎老了五岁一般,只是满是血丝的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炽热和期盼,“陈总,听说……听邓主任说……”
“惩前毖后,是为了治病救人,”陈太忠淡淡地答他一句,不待他回答,就转身走出了房间,他一点都没兴趣看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冉旭东却是长出一口气,陈总若是一副拍胸脯打包票的样子,他倒是要怀疑其诚意,现在,人家只当他蝼蚁一般,只是在他再三的请求下,才进来撂了一句套话就走,这种实实在在的小看,证明人家根本不屑跟他玩虚的。
“终于,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一觉了,”冉旭东一头就栽到了床上,全身说不出的畅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只是头越发地疼了,说不得抬头看一看桌前翻看杂志的纪检干部,“能不能给我弄瓶酒来……”
三个半小时后,陈太忠出现在松峰长途汽车站,那帕里安排的车已经到了很久了,就停在车站里面,别人倒是嫌这车挡路呢,不过看一看是特权车牌,车型又是奥迪,谁还敢歪嘴?
司机是个瘦高的小伙子,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见陈太忠笔直地冲自己的车走了过来,忙不迭笑着迎上来,“请问是陈先生吗?”
陈太忠现在是真有点领导做派了,闻言也不答话,只是笑着微微点头,那位手疾眼快,倒已经将车门拉开了。
进了蒙艺办公室,蒙书记在接见客人,接待室还等着几位,那帕里见陈太忠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扯着他说笑了起来,搞得那几位用眼角的余光不住地瞟来瞟去,心里纷纷琢磨,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出名矜持的那处长这么客气?
不多时,两个客人告辞离开,有人才待上前,那处长笑着发话了,“诸位请少等一等,蒙书记等这个同志很久了,”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陪着陈太忠走了进去。
剩下的满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插队,真过分,在省委书记办公室面前插队,真过分啊。
蒙艺见他俩走进来,也没表示意外,而是冲陈太忠微微一扬下巴,“东西呢?”
他这话问得四平八稳没什么情绪,就只当陈某人早上没挂他的电话了,陈太忠正好就坡下驴,从手包里拿出那两份材料递给了张沛,微笑着回答,“我已经打招呼了,让阳光的人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你要是敢再压我电话,我就把你调到碧空来,不信收拾不了你,”蒙艺白他一眼,又哼一声,算是早上那段恩怨结束的注解,一边说,一边就翻看起来。
那帕里冲陈太忠挤一挤眼,眼中满是羡慕,看那架势就差竖大拇指了:太忠你牛啊,压了老板的电话,老板都不跟你计较。
周围都是蒙艺的几个人,蒙老板也不怕说这话,事实上他早就想明白了,太忠为了自己的位子安全着想,居然动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虽然这个思路不值得提倡和鼓励,但是谁是真心对自己好,做省委书记的心里还是明白的。
两份资料,蒙艺看得很慢,似乎是要从中挑出什么毛病一般,足足花了十分钟才看完,看完之后,他将资料向桌上一放,抬头看向陈太忠,“太忠,依你的看法,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这下,不止那帕里,连张沛看向陈太忠的眼神都古怪了起来,老板居然会征求陈主任的意见,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冉旭东先双规吧,嗯……监视居住也行,”陈太忠笑一笑,事实上,就连他心里也清楚,老蒙这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在教他怎么做官,所以他也不怕回答,“接下来,就要大力查这个灭门案,该着急的人,自然就着急了。”
口供到手之前,要谨防打草惊蛇,到手之后,可就该敲山震虎啦,若是姚健康不识趣的话,事情也好办——把这份资料还给阳光市纪检委,该是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
“长进不少啊,呵呵,”蒙艺微微一笑,点点头,灭门这种性质的案子不查,那他实在愧做碧空省的父母官了,陈太忠这个建议,正合他意,“小那小张,你俩还有什么补充吗?”
至于说姚健康认栽的话,灭门案又告破,那些罪犯的口供,很可能也会捎带出私下兑彩的案子,蒙老板肯定是不会在乎的,以姚健康的老道,下面的人又这么会捂盖子……这个盖子该怎么捂,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那帕里的嘴张一张又闭上了,蒙书记见了哼一声,“小那你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那个毛继英,该动一动了吧?”那处长笑一笑,又看一眼陈太忠,“靠这种手段往上爬的干部,是咱们碧空的耻辱。”
他这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老板,太忠帮你搞定了这点事儿,他要求您的事儿,您就顺手办了吧,拿下毛继英的话,刘骞的位子可不就稳了?
“这个事情要放一放,”蒙艺不动声色地摇一摇头,心说那个县长已经拿下了,姚健康这边估计也快扛不住了,再加上彻查阳光的旧案,要是再大张旗鼓地动毛继英,岂不是是个人就能顺着这条线理清楚了?
“看姚健康的表现吧,”蒙书记不无遗憾地说了这么一句,又看看陈太忠,“这个刘骞……你是怎么认识的?”
“他找到我北京的朋友的头上了,”陈太忠笑一笑,“其实我没有一定要理他的心思。”
我都说了“放一放”了,你才说没理他的心思,蒙艺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这是知道我应承下你了,所以你就敢说这么说了,真是个小混蛋——不得不说,这次蒙老板是冤枉人了。
下一刻,他轻喟一声,脸上颇有一点无奈,“啧,又是北京……咱们的干部,怎么都是这个样子?”
涉及到位子,谁不着急?那帕里心里嘀咕一句,他知道蒙书记有这样的感慨,基本上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说不得轻声接口,“老板,外面有计委的……”
“先让汤城的党书记进来吧,”蒙艺很随意地摆一摆手,“对了,你跟阳光的任书记说一声,我建议他们搞个破积案的大会战,上报到省警察厅去。”
陈太忠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又有收获了,这显然是蒙老板的策略,单单大张旗鼓地拿出一个灭门案来,实在有点扎眼,做人须留三分余地,当然,任海东要是有更合适的手段,使出来也行——总之,是既要惊动了姚健康,还不能让别人品出太多的味道。
那帕里和陈太忠走出来,先请汤城市委一把手党书记,随后才笑着跟他嘀咕一句,“你也忙去吧,领导今天中午有招待对象呢。”
“这都十一点半了,那处真不厚道,”陈太忠翻个白眼,才要打趣他两句,不成想手机响起,一看来电,他真有点哭笑不得,“啧……刘骞,算了,叨扰他一顿去吧。”
“呵呵,”那帕里笑一笑,不见外地拍拍他的肩膀,“反正你吃谁都有理。”
陈太忠就这么转身走了,走出楼去,才给刘骞回个电话,刘厅长在那边有点着急了,“今天的办公会上,刘拴魁要我把手上分管的工作资料整理一下。”
“行了,你不用担心,”陈太忠哼一声,“我才从蒙书记办公室出来,总要给你个交待的……中午请客吧?”
“那行,您等着,我马上派车去接您,”刘骞可是没想到,那个一直拽得一塌糊涂的家伙,不但已经搞定了事情,而且能放下架子来找自己蹭饭。
“不用了,我去找你吧,”陈太忠才懒得在省委门口傻不啦叽地等着,老刘对自己的恭敬已经很够了,不需要再通过派车来体现了。
很多时候,他是一个很计较的主儿,但是这种场合,实在没必要计较。
随手拦个出租车直奔劳动厅,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看到刘骞居然没跑到门口接自己,陈太忠心里禁不住又有点计较,说不得站在门口给刘骞打个电话,“我到了,不想填这个登记表,你下来吧?”
“刘厅长正跟我讨论工作呢,”刘骞小声回答,“陈主任请你等一等……要不,你把电话给门卫,我跟他们说,外面太热了,进楼里凉快一会儿吧。”
刘拴魁吗?陈太忠想到这个人,心里生出点不服气来,说不得将手机递给保安,保安嗯啊两句之后,将电话还给了他,面无表情地发话,“进去吧。”
刘骞也不知道,这刘拴魁是抽什么风了,自己刚要出去接陈太忠,不成想大厅长在这个时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上午刚被人通知了整理手上的资料,这就是撵人的前奏了,所以刘骞见了刘拴魁,也没多少热情可言,不过总算时间还早,他就有气无力地应付两句,浑然没有了往常的那一副恭敬模样。
刘大厅长却是不在意他的反应——任是谁得了那个通知,心里都不会好受,说不得和颜悦色地解释两句,让你整理资料,也不是我的本意,老刘,咱俩共事时间也不短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嗯嗯,刘骞心不在焉地连连点头,却是没什么心情说话。
可是刘拴魁却不肯善罢甘休,先是说这都是组织上的意思,我也没办法,还要来个正厅的副厅长呢,我自己还闹心呢不是?
咦,听到这里,刘骞心里就动了点心思,不是吧,蒙老大的意思这么快就传到拴魁厅长耳朵里了?不可能吧。
正说着呢,陈太忠电话打来了,刘骞只能苦笑着解释一下了,挂了电话之后,看向大厅长,意思是说我朋友来了,这也要下班了,老板您该走了吧?
谁想,刘拴魁就当他没接那个电话一样,而是又开始善意地提议,老刘你要是有什么办法,就赶紧琢磨,再不跑一跑,我真是想帮你都没辙了!
他正墨迹呢,陈太忠推门而入,瞥一眼正在说话的刘拴魁,笑着冲刘骞一招手,“刘厅长,走吧,这都到了下班的点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