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平转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脑瓜都有点麻木了,其中有些他看不懂的外文礼品,一旁有翻译悄声解释是如何的来路。
约莫在十一点五十左右,门外走进两个人来,是一个高大的中国人和一个粗壮的外国人。
跟陈太忠来的,是伊丽莎白的表哥居伊,是到巴黎办事顺便过来看看,就算他是实打实的法国土著,见到这驻欧办也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巴黎有这么大的基业,很不简单了,看来我妹子也没跟错老板嘛。
刘园林上前介绍一下,陈太忠看着杜和平先是一愣,旋即展颜一笑,走上前伸出双手,“原来是杜市长,我这儿比较简陋,还请海涵,孩子们有什么招呼不到的地方,您尽管批评。”
嗯?这态度还不错嘛,就是“孩子们”三个字有点刺耳,你好像也不大吧?杜市长可不知道,这措辞和口气,陈某人是学自张智慧的。
他微微一笑,才要发话,却发现跟自己握手的那厮侧头看一眼刘园林,哇啦哇啦地说了几句,根本就没在乎他这个市长的反应。
倒是翻译心思灵,马上将话翻译了过来,“那个人是居伊,他好像跟小刘没见过……陈主任这法语,说得很不错嘛。”
岂止陈主任法语不错?那小刘的法语更不错,陈太忠的发音是跟着磁带学的,倒是没啥问题,可是语法真的要差好多。
陈太忠回来这点钟,正好就是饭局了,他冲杜和平微微一笑,“晚饭您再点菜行不行?中午饭我们都做得差不多了,人少就是这样……将就一下吧。”
他嘴上说的是行不行,可看那表情,根本就没有征求对方意见的意思,那翻译都有点看不过眼了,可杜和平倒是无所谓,跟红顶白的主儿,他见得多了。
然而杜市长很清楚,这小陈具备不买他面子的能力,并不是临时变色,再说了,他级别再高,管不到对方也是白扯,听说凤凰的分管市长乔小树,都得看这厮的脸色呢,于是微微一笑,“客随主便,陈主任不要这么客气。”
陈太忠对杜市长的客气是真的,但是带搭不理的样子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源于秦连成的指示——热情但是要保持距离。
杜和平是何等人物?略略交谈两句,就明白了此人想表达的东西,不过,他已经决定了,既然来了驻欧办,就要抓住这次机会,或许,他的解释能通过此人传达给某些人。
所以,他对陈主任的态度浑然不以为意,云淡风清地瞎扯着,不多时,饭菜做好就端了上来,杜市长这才发现,驻欧办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孩。
“看来你这儿的待遇不低啊,”杜和平笑吟吟地冲女孩儿扬一扬下巴,“女孩儿们一个比一个漂亮,月薪多少啊?”
有些话,有些人说出来就有调笑的意思,但是有些人说出来,就是一种变相的肯定,杜市长显然是后者,陈太忠就算不想搭理此人,可是被搔到了痒处,说不得也笑着回一句,“不算很多,巴黎的平均水平吧,年薪五万。”
杜市长点点头不吱声,那翻译可是有点不服气了——其实他是有点嫉妒,“年薪五万,巴黎的人均收入……不会这么一点吧?”
“哦,我说的是美元,”陈太忠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回答,心里却是美不滋滋地:小样儿,罄竹难书地吃惊吧。
“嗯?”这个答案别说翻译了,就连杜和平都情不自禁地咋了一下舌头,“五万美元?那可是四十万人民币了。”
这翻译还真是个话痨,震惊过后,又轻声嘀咕了起来,“巴黎的人均收入到不了年薪五万吧?对了,陈主任你挣多少啊?”
杜和平听到这话就恼了,轻声地哼一声,我说小子,这里不是你能随便说话的场合,有你这么问的吗?
“我和袁主任,年薪都是七千多,”陈太忠可不怕回答这个问题,这不正是他标榜自己的时候吗?一边说,他一边手指刘园林,“小刘高一点,一年下来一万二。”
“嗯?”杜和平又愣了一下,才笑一声轻轻地拍一拍巴掌,“好,陈主任设计的这个结构,真的不错,很有道理……”
“市里领导认可的,”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心里是说不出的得意,为什么不错,他不问,也不指望对方说,笑着一摆手,“杜市长,开动吧?”
驻欧办人本来就少,陈太忠和杜和平、翻译三人一桌,刘园林、居伊、四个女孩儿和那特警又是一桌,两张桌子离得不远,但是其间所代表的距离,却不是肉眼够得着的。
反正对陈太忠来说,杜市长是要陪的——不陪那就又是错误信号了,当然,酒桌上胡说八道也是一定的。
总算还好,杜市长这人的谈吐,每每能搔到陈主任的痒处,比如说那女服务员的工资就是一项,这纯粹是运气而不是杜和平的语言艺术有多么超人。
所以,陈太忠觉得陪此人吃饭,并不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尤其是,杜市长见了桌上的红酒之后,眉头微微一皱,“陈主任,来点白的吧?”
“没问题,那个小齐,拿一件飞天茅台过来,”陈太忠手一拍,笑吟吟地发话了,他原本想陪着喝点啤酒就算了,你既然想喝白的,那哥们就让你喝得走不动为止,以后你要跟我喝酒的话,也就得掂量掂量了。
殊不知,杜市长此人酒量奇大,心里又有想法,听说一件茅台,根本就当没听清单位了,指一指居伊和刘园林,扭头问自己的翻译,“他俩说什么?”
“哦,驻欧办的门卫,是这个人的朋友,”翻译也在竖着耳朵听人家说话呢,“小刘说了,要他规劝一下那俩,不许酗酒和骚扰女孩儿,要不然就开除了。”
“哦,”杜市长点点头,他本来就是随意一问岔开话题的意思,倒也没在意,接着齐玉莹就将茅台酒抱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拆开,又给在座的三位满上。
“确实啊,”杜市长见此女虽然业务不熟练,可是极有眼色,想一想自己的翻译就在一边傻坐着,禁不住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小陈你这儿的女娃娃,素质都挺高。”
“这是人防办主任的女儿,”陈太忠微微一笑,轻声回答,既算是卖弄,又算是不着痕迹地敲打对方一下,你千万别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
“看得出来,”杜市长笑着点头,随手端起了酒杯,那是八钱一杯的大号酒杯,“来,能在巴黎碰见也是缘分,先干三个?”
“我是舍命陪领导了,”陈太忠自然不会怕这个,说不得笑嘻嘻端起酒杯,碰一下之后,一饮而尽。
这二位喝酒都是不要命的,十分钟不到,一瓶飞天茅台就下肚了,就是忙坏了齐玉莹,时不时要站起身来倒酒,倒是那翻译酒量不行,也知道自己地位有欠缺,不敢跟着凑热闹。
一瓶下肚之后,两人吃点菜垫巴垫巴接着喝,不过,光喝不说也不行不是?于是就随口谈一谈国内国外的趣闻。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茅台酒不错不愧国酒,陈太忠有点不服气,说曲阳黄也不错,那翻译一听,禁不住又插一句嘴,说临泉县的果酒也挺有名。
“临泉?”陈太忠有点酒意了,又看这翻译有些不知道好歹,说不得轻哼一声,“我对那儿没好印象,小偷太多了。”
“那个地方真的该治一治,”杜和平将杯中酒一口干掉,将杯子重重地向桌子上一顿,“我出去开会跟别人说起来,人家一听说我是正林的,先来一句,哦,你们那儿小偷多,我这做市长的,脸上真的无光……”
“可是,这不归您管啊,”这翻译也真是极品,什么都敢说——不过,他原本就不是体制中人,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跟着的这位市长,是因为什么出来的,总觉得我跟着市长混的,不倒酒、随便说两句,不算什么吧?
“是不归我管,我小姨子的包被偷了,追到临泉都追不下去了,最后只给包不交人,”杜和平悻悻地哼一声,他做事有章法,不会借着这个话题,说什么希望新来的秦市长能管一管,那样太着痕迹了——小陈对自己可是有抵触的心思的。
正经是,杜市长看到陈主任对临泉的小偷意见极大,说不得就要顺着他的话说一说,这叫通过共同的话题,先适当地亲近一下。
“嗐,别说了,”陈太忠摇摇头,对方的话还真是搔到他的痒处了,一时间他就觉得这杜和平顺眼了好多,再加上此人喝酒痛快,也没什么市长的架子,就愿意多说两句,“当初我们科委在公交车上调设备……”
陈主任的酒量确实是没底的,但是他不刻意控制的话,酒意有点上头也是正常的,不知不觉间,两人居然就这么干掉了六瓶飞天,而且是一人三瓶。
见他俩这么喝,别人看得都傻掉了,杜市长也有点扛不住了,说不得打个哈欠,“太忠,再来两瓶啤酒漱漱口,我就得休息了……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去我办公室喝吧,”陈主任喝得高兴,又看此人顺眼,一时就将秦连成的吩咐丢到了一边,“喝啤酒,闻见这菜味儿不香。”
“哈哈,跟我一样,”杜市长笑着站起身,他也喝得有点二麻二麻的了,看着陈太忠也顺眼了起来,心说要是能进他的办公室喝酒,这机会就来了。
“我去拿酒,”齐玉莹转身就走,不成想被陈太忠喊住了,“行了,你歇一歇吧,小林你去拿,”哥们儿刚才让你拿酒,不过想用你老爹的身份,暗示一点东西罢了。
反正,谁拿酒都行,就是不能用于丽那丫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