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两个人,还是什么处长,是以前在高厅长的包间里见过陈太忠的,那两位看到他了,冲他点点头,却也不说话——一朝天子一朝臣,无非是如此罢了。
大约等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那俩处长都被领着走了,却是还没人招呼陈太忠,陈主任这下有点恼火了,咳嗽一声,智主任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茶没味儿了,”陈太忠一指面前的茶杯,“智主任,麻烦给重泡一杯茶吧,”
“那谁,给陈主任换茶,”智主任轻描淡写地招呼一下旁边的人,站起身走了出去,他听明白了,凤凰科委的这个副主任已经恼火了,嫌等得时间长了。
尤其要命的是,人家没招呼那些接待人员,直接让他这个办公室副主任来换茶,这就是说人家把账记到他头上了。
智某人不怕麻烦,也不怕别人记恨,但是这陈主任的能力他多少也有所耳闻,心说弱化高厅长在厅里的影响,这是崔厅长的既定策略,我犯不着为此把人得罪狠了不是?
不多时,智主任又回来了,陈太忠面前的新茶还滚烫呢,他就微笑着发话了,“陈主任,请跟我来。”
崔洪涛在以前高胜利的办公室办公,见两人进来了,笑着点点头,却是自矜身份没站起身来,“太忠来了啊?小智刚接手这一摊,对你不太熟。”
“我还是要感谢崔厅在百忙之中能见我一面,”陈太忠微笑着回答,眼中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请示一下崔厅长。”
“哈,不用这么见外,”崔洪涛好歹也是正厅级干部了,哪里听不出来对方话里有刺?于是笑着摆一摆手,“你有我的电话嘛,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
“交通厅这是新气象了,我肯定要按程序来嘛,”陈太忠笑着回答,一边说一边就坐了下来,这话说得在理,却也不无影射崔洪涛翻脸太快的意思。
“你这家伙,从来就是这么多怪话,”崔厅长也是老奸巨猾之辈,笑着摇摇头,试图用类似于以前的态度来对待,一边说,他一边冲智主任挥一挥手,“小智你先出去吧。”
小陈明显是在小智面前受气了,他不撵人走,还等着小陈看到此人,增加心里的怒气值?见到智主任退出,崔洪涛才转头看向对方,“太忠你有什么事儿?”
“是关于素波出租车安装gps定位系统的事儿,”陈太忠将事情说一遍,“……张沛林说以前跟您打过招呼,我这边都已经进货了。”
“gps啊,”崔洪涛沉吟一下,说实话,他还真没想到小陈是为这个事儿来的,在他想来这根本就是交通厅和移动以及联通公司的事情,你瞎掺乎啥呢?
然而,最后听说凤凰科委都已经进货了,他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虽然这其中的因果有点牵强——你的货压住了,跟张沛林说去啊,找我干什么?
反正,有这么个因头,小陈出面来说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他崔某人以前跟小陈也是较为熟惯的,所以他清一清嗓子沉声回答,“联通那边给的条件比较好,态度也比较积极,移动这边的老张,一开始给的条件不好。”
这话倒是不假,移动的人站在联通人面前,那优越感要强很多,人家网大、质量好、收入高,一开始给交通厅做工作的时候,让利少一点是很正常的。
说句实话,这么种事情的前后因果,崔洪涛能记住都是因为张沛林,想崔厅长每天多少事儿呢,这单子搁给别人看是不小了,搁给交通厅真的就很扯了。
正是因为如此,崔厅长也只是记得一个大概,条件好不好之类的,至于说细节,他还真的不记得了,“你的设备,用不到联通上面?”
“我们科委跟移动,是合作伙伴,”陈太忠笑一笑,有些话他是不能说得太细的,“张总对我们的工作,一直也很支持,我和许主任都很感激他。”
“许主任?”崔洪涛沉吟一下,缓缓地点点头,“许书记的儿子吧?嗯……好了,就定移动的好了,不大一点事儿,太忠你一个电话过来,说清楚不就完了?”
一边说,他一边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个号码,“小智你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整个经过就这么简单,移动拖了很久、一直跟交通厅扯皮的事情,陈太忠也在办公室等了不短的时间,但是见了崔厅长之后,就这么寥寥几句话,敲定了一个几千万的单子。
老崔这人倒也还行,陈太忠见他安排智主任来办此事,笑着点点头,“那可是打扰崔厅了,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要不……中午一起吃顿便饭?”
“改天吧,这两天忙,”崔洪涛冲他和蔼一笑,“你先忙你的去,有空了电话联系我。”
见他告辞转身离去,崔厅长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起来,眼睛也眯了起来,轻哼一声,“这个混蛋,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
崔洪涛一直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什么对不起高胜利的,高省长是把他扶正了,但是现在交通厅我是一把手,我事事还都要看你老厅长的眼色,这何以服众啊?
一旦这样持续下去,看在其他的领导干部眼里,人家不说我是尊重老领导,而是会怀疑我的工作能力——离了高胜利,你崔洪涛就驾驭不了交通厅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世间事本该如此,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副省,那就要付出该付的代价,我也知道交通厅钱多啊,轮也轮到我了不是?总不能你走了还想这一块儿吧?
这就是个屁股问题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坐到那个位子就要有那个心态,崔洪涛觉得自己对高省长算是挺尊重了——你的很多人,很多政策措施我都没动啊。
尤其是,针对蒋世方大搞的公路建设,杜毅几次要他去汇报工作,明显是要拉拢他对抗蒋省长,他能不答应吗,他敢不答应吗?
而听杜书记的,那就要进一步地跟老厅长撇清关系,省委书记都大力支持我了,这种情况我要是不表现出点强势来,怕是杜老板都要看轻我的能力吧?
高云风可以抱怨崔洪涛反脸无情,但是崔厅长绝对不认为自己是这么个人,他反倒时不时地要感叹一下:我真的太给老厅长面子了。
听到他这么评价陈太忠,智主任也不做声,好半天才轻声问一句,“姓陈的不是蒙书记的人吗?厅长您何必对他这么客气呢?”
听他这么问,崔厅长笑一笑,却是没说话,他对陈太忠还是相当了解的,由于他一度跟高省长走得很近,就知道这家伙不止是蒙艺的人,跟黄老家的关系也近。
蒙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陈太忠根本就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最近更是频频以黄家的利益代言人出现。
莒山煤业那边,撸掉了一个正厅的老总,这件事崔洪涛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非常清楚,赵喜才是怎么倒下的,就是被陈太忠一手扳倒的——这家伙也真黑,两人都是蒙艺的人,他就敢这么蛮横地出手。
而且他还知道,陈太忠一手将田立平扶了起来,这能量实在就太可怕了,至于说段卫华出任素波市长,背后有没有这家伙的推动,那就很难讲了。
扳得倒人,扶得起人,这样的能力真的太可怕了,尤其是这家伙还是个四六不靠的主儿,似乎蒋世方都不能很好将其收为己用。
所以,对高胜利留下的人和事,崔洪涛可以一点点地逐渐不买帐,但是不买陈太忠的账,风险就太大了,天南省官场,怕是都没几个人能看得透这家伙到底有多深的底牌。
崔厅长也看不透这厮,但是他比旁人要多了解此人一点,知道了这家伙是深不可测的,那么他就不想多得罪,这跟杜老板对他的期待,也不矛盾——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职能有限,影响不了大局。
正是因为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崔厅长愿意跟陈主任保持既往的交情,几千万的单子,给也就给了,不过想到这家伙上门要活儿,都这么理直气壮和不讲理,他禁不住低声嘀咕一句,“这家伙是条疯狗,见人就咬的,小智以后你对他客气一点。”
“嗯,这件事我会办好的,”智主任点点头,听领导如此郑重其事地吩咐,他自然要认真对待,“争取年内处理好。”
“那你去吧,”崔洪涛随意地挥一挥手,自己坐在椅子上发呆,他觉得有点累了,以前总觉得这厅长多威风,坐到这个位子上才知道,还是有那么多人和事,是他招惹不起的啊。
想一想陈太忠刚才说的话,一时间他又有点咬牙切齿的冲动:合着你小子知道交通厅是重灾区,有意用许绍辉吓唬我?
姓陈的能不能用得动许绍辉,他很是怀疑,不过显然,他不敢赌也没胆子去赌,别的不说,黄家人一旦发话,他就会摔得很惨。
“厅长,”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智主任又匆匆走了进来,“素波公交公司的乌标被停职了……就是昨天的事儿。”
“哦,”崔厅长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很显然,他在等对方的解释——那是素波交通局头疼的事情,咱这是交通厅啊。
“听说……”智主任也是听了一个大概就匆匆赶来反应情况的,于是吞吞吐吐地回答,“听说是欠了凤凰科委的钱不给,对了,他跟蓝局长关系不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