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安是不怕打架的,但是这次对方的人委实多了一点,两百多号人呢,大部分人手里还拎着家伙——有那狠的,肩上居然扛着锄头,这玩意儿重了一点不好挥舞,但是一旦磕碰一下,后果比铁锹还严重。
巡警跟秦书记汇报完情况,再扭头一看,傻眼了,陈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了车,已经从某个村民手中抢过一根一米多长、大拇指粗细的螺纹钢,挥舞着就冲进了人群,螺纹钢所到之处,真是挡者披靡、血肉横飞,“当车匪路霸,还有道理啦?”
这是一场罕见的、一个人围殴两百多人的战斗,这一刻,陈主任的悍勇展现得一览无遗,小沈原本还待好整以暇地点一枝烟来抽,以示自己的孩子们并不在意对方两百多人。
然而,见到陈太忠义无反顾地孤身冲向手持各种家伙的村民时,不由得愕然张嘴,嘴上的卷烟“啪嗒”掉在了地上。
等见到陈主任在刀枪林立的人群中指东打西、纵横捭阖的时候,不待他发话,小保安们大喊一声,跟着就冲了过去,孩子们正是崇拜英雄的年龄,又知道陈主任才是老板的老板的老板,肯定是会坚定地追随的。
一个小时后……蒋村人的伤势已经统计出来了,重伤九人,其中两个尚未完全脱离危险期,各种轻伤一百七十六人,小保安们受伤的有七个,不过都是皮外伤,伤势最重的也不过是吃了两刀,一在胳膊,一在大腿。
2142章否认统计出数字的时候,奔驰车和大轿子车已经驶进了湖城市人民医院,保安们的伤势需要缝合和包扎,而陈太忠他们正好回来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蒋村那边的情况,没人去操心,因为巡警已经说了,他们两个可以作证,证明蒋村人不但是路霸,还有破坏公路的嫌疑,一场短暂而激烈的碰撞,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就在大家都呆在湖城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湖城和正西警方来人了,想彻底了解一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显然,支光明原本就是不明真相的——“打了一晚上麻将,然后我就睡觉了,有什么问题吗?”
也有人来找陈太忠了解情况,其中还有跟陈主任打过多次交道的红岭派出所于所长,“我们想了解一下,陈主任你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的去向。”
他原本还觉着,陈太忠此人胆子不够大,不过,发生在一个小时前的混战,已经传到了警方耳朵里,知道这些人居然打倒了一百多号青壮年,这态度肯定就要端正一些了。
陈太忠在刚才的打斗中也“受了轻伤”,起码他有一只膀子被铁棒狠狠地砸了一下,不但脱臼了,可能还有轻微的骨裂,所以左臂就用绷带吊在胸前。
“我的去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陈主任的气焰,一如既往地嚣张,一边说一边哼一声,冲马小雅使个眼色,“允许我朋友拍摄的话,我可以考虑多跟你说两句。”
现在的警方,早就头大如斗了,只要对方愿意沟通,拍摄算多大点事儿?要知道,两千人的失踪,会导致起码一万人的愤怒——谁没兄弟姐妹老婆孩子同学同事?
简单聊两句之后,警方发现己方并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因为这帮人昨天的行踪他们已经摸清楚了,是的,没什么新的发现来当突破口。
这种情况下,警察们不得不点出自己的来意,因为他们别无选择,“陈主任可能你已经知道了,正西发生了大案,有两千多人失踪。”
“两千多人失踪……正西有那么乱?”陈太忠听得讶异地皱一皱眉头,愣了好一阵才展颜一笑,“这失踪好像是种传统了,我的职工在那里也失踪过。”
“但是你的职工,最终还是找到了,”警察们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讽刺,但是还不能当真,对上这种腰板硬实的家伙,确实挺令人头疼的,是软不得也硬不得,只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这两千人,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找到。”
“哦,那不着急吧,我的职工失踪了四天呢,”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句,旋即脸一沉,“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我还着急回朝阳呢。”
“陈主任你前一阵,一直在正西来着,”问话的警察艰涩地咽口唾沫,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嘛,左问不对右问也不对,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请问这些天……你见过什么比较异常的人和事没有?”
“异常的……到处都是啊,”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几个人,“正西人不是都是悍勇得很吗?这种事儿在凤凰基本上见不到。”
“失踪的绝大部分的人,都跟你有过接触,”终于,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发话了,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细微之处看出异样来,“你怎么解释?”
“绝大部分跟我有过接触?”陈太忠讶异地重复一遍,脸上表情怪怪的,旋即冷笑一声,“我的解释就是四个字……关我屁事。”
“不关你的事吗?”老警察冷冷地追问一句,继续直勾勾地看着他,试图从气势上压倒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陈太忠脸一沉,手一指对方,“别看我吊着膀子,一只手就能打你个半死,你信不信?”
“陈主任,你不要理他,”于所长笑嘻嘻地插话了,这就是所谓的软硬兼施,有人唱红脸就有人唱白脸,警方办案常用的手段,“不过确实挺奇怪的,失踪的人,都是前些日子跟你起过冲突的人,所以我们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扯淡,跟我起冲突……他们也配?”陈太忠冷笑一声,站起了身子,“跟我起过冲突的是蒋村人,老于我不是跟你吹牛,要不是我遵纪守法,也体谅你们的苦衷,我早在正西就动手了,那几苗鸟人,吃得住我动手?”
他昨天晚上办事之前,还真是没想过此事该如何收尾,反正他就一门心思想着出气了,心说这两千多人失踪,确实是多了一点,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这种事不信你们敢不捂盖子。
事实上,他对湖城捂盖子的能力,还是有相当期待的,毕竟,这里以造假而闻名全国,而当地人能扛得住来自全国各地的压力,那没点控制能力真是不行的。
尤其是他动的人,全部都是跟造假行业有关的主儿,他就不信对方敢这么问自己,也不信对方就敢这么裸地宣扬出去,那岂不是变相承认,当地政府也知道存在的问题?
当然,当地政府肯定知道存在的问题,甚至还暗中鼓励和支持,但是这种事儿是做得说不得的,官场上讲究的就是这个——连许纯良、陈太忠这种过江猛龙,都不便指责当地政府支持造假,那是在跟规则作对。
所以他没太纠结于怎么收尾,虽然他也知道,此事也不太可能一帆风顺地善了——暗中惊动一些人那是必然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们抓不住哥们儿的把柄!
抓不住我的把柄,那你就不能做某些猜测,是的,这也是个做得说不得的问题,你敢给我乱扣帽子,我倒不介意在陆海官场发动一场地震。
然而,今天蒋村发生的这件事情,挺有意思的,当陈太忠挥着铁棒冲向人群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这真是及时雨啊,哥们儿的嫌疑,又能洗清一些。
这不是?于所长敢说他跟正西人起冲突,他就敢说,看看上午蒋村的事情,正西的那点破事儿也算冲突?
我敢跟两百多人干仗还打赢了,难道还怕你正西每次蹦出来的百八十个人?我一直在克制呢,明白不小子?你得领情。
这个理由显然是比较强大的,于所长也被这话顶得噎了一噎,他有心说这两者有点不同,却是无法张得开嘴。
这两者确实不同,路霸这种混混——而且还破坏基础公共设施,受益的是个人或者小团伙,哪个政府都不会支持,而造假虽然同样也是违法甚至是犯罪,却是能给政府带来收益,带动gdp,还能解决就业问题,这是绝对不一样的。
他正纠结呢,眼看陈太忠站起身向外走去,忙不迭出声阻拦,“陈主任,请您稍微等一下……还有点事儿想跟您了解呢。”
“了解个屁的了解,我已经给你们面子了,”陈太忠头都不回,“这事儿要真是我干的,不怕告诉你们,那两千多人的手筋脚筋……统统别想保住!”
咝几个警察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再说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了,好久之后,才听到那老警察狠狠一拍桌子,“这家伙真的……太嚣张了。”
“邓局,您就先别生气了,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安抚群众的情绪吧,”于所长听得苦笑一声,合着这老警察是湖城警察局的副局长,不过是没亮明身份罢了,“要是超过二十四小时,要天下大乱的啊。”
“这个口子……恐怕还是得从支光明身上打开,”邓局长叹口气,“姓陈的这家伙,真的是太狂了一点,先用蒋村的事情拖一拖他吧,我总觉得这家伙跟正西的事儿有关,支光明跟正西人,可是没那么大的仇。”
要不说有时候人的直觉是最可靠的呢?大家心里都觉出来了,陈太忠并不是什么好鸟,前一段时间的忍让换来最近的爆发,就再正常不过了,遗憾的是逻辑都不能取代证据,就更别说直觉了。
从支光明身上打开口子,那简直太不可能了,别说他就算知道都不可能说,只说他自己都猜不透陈太忠是如何做的手脚,那打开口子四个字,又从何说起?
而下午的时候,湖城市的市委书记秦简将陈太忠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蒋村的事情,我个人表示比较遗憾,让你受委屈了……对了,听说你跟祖宝玉关系不错?”
“关系……还行吧,”陈太忠吊着个膀子,看起来精神也有点萎靡,他点一点头,“秦书记认识他?”
“宝玉说了,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秦简笑吟吟地看着他,说话却是干脆利落,“所以,那些套话我就不说了,正西那些人失踪……你有办法解决没有?”
“没有!”陈太忠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只想说一句,湖城真的很乱,秦书记你这个书记……不称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