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建议张嘴就来,“用这么个题目吧,《关于发起干部家属经商以及驻外人口调查的意义》,含糊一点,就不会太引人注目。”
干部家属经商?陈太忠听得还真有点无奈,这是老生常谈了,不过,用老内容掩饰新精神,这也倒是条路子,会看的,自然能看到里面的味道,不会看的那就不懂好了。
“行,这个题目就不错,”他拍板决定了,“你给我个时间,多长时间能完成?”
罗主任犹豫一下,终于开口,“咱文明办秘书处的同志,我还不是很了解,要是用部里那边的人,下午我能把稿子拿出来。”
这话可是有点意思,陈太忠沉吟一下,“那你先用私人交情来办事吧,马主任这几天不在,咱也没个请示的地方。”
罗主任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年轻的副主任,心说外面的传言真做不得数,谁说陈主任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来的?我本是公心,却是被人家不着痕迹地敲打了一下,话说得还挺熨帖。
不过,公心归公心,他也清楚,自己是想照顾一下某人,现在看来是要往后推一推了,“那好,我现在就去办。”
他还没站起身子,外面响起敲门声,接着郭建阳走了进来,“陈主任,涂阳市招商办的两个同志想要见您。”
“我这整天都不知道忙的是什么,”陈太忠苦笑一声,又点一点头,“行,你去把他们俩接进来吧。”
令他有点恼火的是,这次单红星又来了,另一个则是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像屠夫多过像官员,“陈主任,这是我们招商办的副主任张忠毅。”
“哦,你好,”陈太忠站起身,同对方握一握手,“坐,建阳给拿两瓶水来。”
拿水而不是冲茶的话,那就是他不打算多谈,他确实是没那么多时间,不过聊了两句之后,他发现这个张主任对业务确实挺精通。
人和人的差距,一比就知道了,上次单红星说得就算不错,但是跟张忠毅差得还是太远,于是他点点头,拍一拍手边的资料,“资料我收下了,回头咱们再联系。”
单红星心里却是不住地打小鼓,这次她是不想来的,可张主任一定要带她来,他总共也没来过省委几次,而且要见的是恶名远扬的陈主任,刘市长又相当重视此事,他倒是想不带她,但是不敢啊。
“我来不来,意思真的不大,”走出文明办之后,她叹口气,却是也没胆子埋怨张主任,只能婉转地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陈主任是想了解细节。”
“谁说意思不大?”张忠毅却是不认可这话,“中午请他吃饭吧,酒桌上说话,要是你没来,我合适张嘴请人家吗?”
张主任在招商办里,算是一等一精通业务的,只不过他不擅跟同事打交道,而家里又有点背景,平日里就习惯自扫门前雪,这次是刘东来亲自点将,招商办才把他派出来。
中午陈太忠却是又有饭局,昨天是他为邵红星接风,今天邵总回请,上午的时候,邵总去素纺的新厂址看了看,又进老厂转一转,对工程进度很满意——上次他想看都看不成,还得借军方的直升机航拍。
这顿饭,邵国立却是连祖宝玉都没喊,他要在素波投资了,京中的衙内在地方上行事,确实比较肆无忌惮,但是如非必要,一般也不会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事实上就这个投资,邵总跟陈主任也没啥太多的说道,两人把大方向定了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下面人打理了,几千万这种小事,犯不着他们去斤斤计较。
所以接到单红星的电话,陈太忠有一点点的迟疑,当然,他对她的解释还是相信的,自己恶名在外,而刘东来对这投资又异常重视,那么,张忠毅一定要拉她过来,确实很正常。
想一想邵国立手里没准还有钱,他索性做出了决定,“不用你们请我了,中午我要跟北京来的一个朋友吃饭,你们要是能说动他投资,那我就省事了。”
于是,中午的主桌就是六个人,陈太忠和邵国立分了上首位,挨着他俩的是丁小宁和蔡女士,张忠毅和单红星则是坐在下首位。
按说张主任也是一个副处,现在居然沦落到末座去了,实在有点尴尬,不过仔细算一算,他真没资格超越任何一个人,就连地位最低的蔡女士,也是京城邵公子带来的,他怎么比得上?
倒是邵总一见单红星,眼睛就是微微地一亮,酒桌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低声问陈太忠一句,“这个小单……也是你的女人?”
陈太忠白他一眼,摇一摇头,“我忙不过来,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完了事儿提起裤子走人就行了?”
“啧,我就是这么一问嘛,”邵国立笑着回答,他看一看身边的蔡女士,又看一看单红星,又低声问一句,“你没觉得……她俩长得挺像,好像是姐妹一样?”
“关我什么事儿?”陈太忠摇摇头,他知道这家伙淫心动了,沉吟一下才低声警告,“我跟你说,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不过这女人我不会帮你照顾……我现在名声已经很那啥了。”
“你的名声本来就很那啥,”邵国立一脸正色地指责他,不过,见他脸上难掩悻悻之色,于是又低声问一句,“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使坏,给我起个‘妇女之友’的绰号,”陈太忠低声回答,“我的领导也因为作风问题……我说,你笑个毛的笑!”
“哈哈……我不笑了,”邵国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笑声,接着又摇摇头,“其实,你也不是太冤枉的……对了,你们涂阳能有些什么项目?”
张忠毅的眼力,可是比一般人强不少,他只靠观察就猜到了,那个邵总是对小单有点意思——事实上,邵国立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他怕得谁来?
但是就算猜到了,张主任也只能伪作不见,陈主任虽然只介绍说,这是北京的邵总,但是单单从邵公子的做派,就不难看出,这主儿绝对是衙内或者太子党之流。
张忠毅不知道,小单被对方看上,会是好事还是坏事——据说有的太子党的独占欲很强。
反正这是他无法插手也不敢插手的事情,听到对方问起自己的项目,他正好借机摆脱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正色介绍了起来。
“这些项目都太慢了,”果然,邵总眼里,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他只对一个产业略略有点兴趣,“烟草……你们市的烟草,能转为民营?这不可能吧?”
“邵总果然见多识广,不愧是京城下来的,”张主任笑着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烟草企业必须是国营的,不过,我们可以用一些变通的手段,比如说bo七方式来做……你投资你受益,等你收回投资,再将经营权交还市里。”
“那我吃多了撑的,投资这个?”邵国立冷笑一声,他说话相当地不客气,“我把钱借给你们发展,然后……我只收回投资,那是雷锋,不是我邵某人!”
“您可以多收回一点嘛,可以比贷款利率高一些,”张忠毅苦笑着解释,他也知道,京城这帮贵公子,来钱的路子实在太多了,对人家来说,这种回报率真的是一种侮辱。
“没意思,”邵国立摇一摇头,不过紧接着,他眼睛微微一亮,“要不这样吧,我投两千万,年利百分之十五,不过……你们要给我三个省的总代理,最少十年。”
“那没问题,”张忠毅当场拍板,按说他是不该这么果断拍板的,但是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他若是略一犹豫,对方绝对就收回这话了。
而且张主任很清楚,卷烟厂之所以日子不好过,不光是生产设备落后,更重要的是烟卖不出去,其他省份的地方保护主义太厉害了,现在这位要三个省的代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咦,你居然有兴趣做代理了?”陈太忠听得都颇为咋舌,他可没想到,堂堂的邵家公子会有兴趣搞这个,你不是只喜欢做短平快的倒卖吗?
“你知道什么?这里面学问可大了,”邵国立笑着摇摇头,又咳嗽一声,“回头我跟你慢慢解释吧……对了,这件事初步就这么定了,不过我还要了解一下你们卷烟厂的情况。”
“那是应该的,”张忠毅笑着点点头,又看一眼陈太忠,“陈主任果然厉害,连交的朋友,都是这么痛快的人,我真的太佩服了!”
“太忠的朋友里,厉害人海了去啦,”邵国立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接着又指一指酒杯,笑眯眯地看着单红星,“你看,邵总我这么爽快,小单你不敬我三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