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得走了,”许纯良这家伙煞起风景来,也是一等一的强悍,他才不管是谁为自己冲茶,当然,他也要敲定一些事情,“太忠,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个,你要多费点心。”
“这明明……是蒋君蓉折腾出来的,好不好?”陈太忠真的是无语了,他现在都不是科委的人,这个要求实在有点过分,我凭啥呢?“你要跟她多沟通啊。”
“问题可能会反应到老唐那儿,”许纯良理所当然地回答,“老唐要施加压力的话,你以为她承担得住?咱们都是为了单位好。”
“她承担不住,不是还有老蒋吗?”陈太忠才不想接这样的烫手山药,“你找我这算是什么,抓壮丁吗?”
从理论上讲,蒋世方主政一省,本省内的项目确实可以自己说了算,地方上有自己的考虑,哪怕为此顶了唐总理也无所谓,而老唐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叫真——那是天南的项目,天南人自己都不觉得委屈,别人出来主张正义,不是闲得蛋疼?
“反正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最后还得你出面,”许纯良胡乱地一摆手,看来这件事确实很影响他的心情,“到时候你要……嗯,等等,我接个电话。”
来电话的是许书记,许主任说了两句之后,放下电话神色肃穆,“太忠,王刚跑到泰国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陈太忠点点头,“逼得老杜都表态,要支持干部家属调查表了……丑闻啊。”
“知道了你不早跟我说?”许纯良气得眼睛一瞪,“你知道这事儿谁最被动不?”
“你家老爷子,那叫照章办事好不好?”陈太忠白他一眼,“没凭没据的,能先把王刚抓起来?我倒是这么建议过,许书记不听嘛。”
许纯良听他这么说,也没了脾气,好久才叹口气,“我老爸那边有点被动,这样吧……回头文明办能不能出面表个态,说你们本来只是想治病救人,结果王刚做贼心虚跑了?”
这个人情其实是顺手的,不过许绍辉是堂堂的纪检委书记,估计是放不下脸跟陈太忠这么说,所以托儿子代为转述。
“他都涉及到命案了,”陈太忠点点头,老许帮过自己不少,答应这个小要求,也是利人利己,“不过这个表态,一时半会儿也端不到桌面上……反正是我答应你了。”
“那就行了,”许纯良点点头,他知道只要太忠出面圆这个场,老爸那边就一点事都没有了,于是他起身下楼,走到楼下,方始又喊一嗓子,“门口这个《掷铁饼者》,我拿走了啊。”
“我说……那不是我的,是雷蕾寄放在我这儿的!”陈太忠直着嗓子喊一声,然后竖着耳朵听一听,发现下面没什么反应,于是颓然坐下,“这家伙……手上长了钩子的。”
“你俩的友情,挺让人羡慕的,”林莹微笑着回答,“对了太忠,臧华又给李静川划了一片矿,我老爸托我问你一句,煤焦这一块儿,主要该扩大哪一方面的业务?”
海潮集团现在的主营业务是焦炭,同时他们收购煤炭并且负责煤焦发运,虽然项一然的调整,导致了某些环节的运转不畅,但是老底子在那里,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
但是很显然,臧华划了一片矿给海潮最大的对手李静川,老林总就有点坐不住了,生意场上也是这样,不进则退,谁也不想被别人取代了自己领先的位子。
现在天南……甚至全国的煤焦市场,都表现得非常奇怪,由于对市场未来行情的期待,资金纷纷地涌入,导致对资源的争夺,出现了不正常的虚高。
按常情来说,这是竞争者在透支未来可预期的收益,因为没有人能确定,煤焦到底会涨到什么样的程度,甚至有人断言,这可能是概念性炒作,现在已经不合适入场了。
做为煤焦企业的老人,又是天南首富,林海潮对行业里的这些前景吃得很透,一点都不怕斥巨资去拿资源,他唯一担心的,是政策的风向——在中国做生意,这个脉搏一定要把握住了。
林莹眼下这么一问,就是如此了,林海潮不甘被人超越,又想规避风险,他有从业经验,但是多听一听各方的声音,总是没错的。
陈太忠听她这么说,一时还真的给不出什么答案来,以他所了解的,黄汉祥是不支持他拿煤矿的——撇开安全生产的问题不谈,这里面还有点别的说道,煤炭……属于基础能源。
当然,陈某人拿也就拿了,大不了到了高位的时候抛掉,跑不了也亏不到哪里去,但是对海潮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一旦决策失误,那会损失惨重。
炼焦的风险要小一点,但是受上游资源的影响很大,现在的焦厂也是爆炸性地增长,除非能搞出特级焦或者一级焦,市场才能有所保证,但是将来一旦国家出面来搞,资金和技术这些,也就都不是壁垒了。
那么……强调对终端客户的重视,控制销售渠道?似乎这个也不是行得很通,陈太忠可是知道,自己在英国的单子,都差一点被天津人撬走——其实仔细想一想,生意这东西,国家让你做你就能做,国家不让你做,再强大的底蕴、再逆天的气运都没用。
他沉吟半天,方始缓缓发话,“还是在深加工上多下一下功夫吧,一个是不容易被人取代,第二个,别人想取代你们,哪怕技术和资金因素都成熟了,起码还需要一个周期,有了这样的缓冲,企业就来得及掉头。”
“运输上不能重点考虑一下?”林莹的功夫茶已经冲泡得差不多了,正在关公巡城,“如果铁路私有化……或者承包的话,我们家有非常集中的短期优势。”
铁路私有化……你还真敢想啊,陈太忠听得苦笑一声,然而,等他想张嘴驳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能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依据。
说什么铁路设施是国家的基础命脉,那真的太扯淡了,基础能源领域,私人都能插足了,为什么铁路就不可以?
至于说物流运转应该接受国家调配,那也很扯淡,别说公路运输早就被民营经济涉足,就是铁路的客运,现在也有人承包了。
所差的,无非是铁路的货运了,接下来就是完全承包,等有了承包,mbo还会远吗?
“这个我真说不好了,”他很茫然地摇一摇头,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出现什么不正常的现象都是正常的,“但是你们海潮家大业大,最好走得稳一点。”
“求稳是没错的,但是我父亲说了,海潮没有走到世界五百强之前,要追求的是发展,”林莹幽幽地叹口气,“这是一个罕见的大时代,而人只能活一生,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不去尽情地博一下……太可惜了。”
陈太忠登时无语,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的晚些时候,王刚叛逃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省委里终于传出了声音,这是一起出乎意料的、非常恶性的事件,体现了在新的历史时期,党建和组织工作,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问题和挑战。
我们必须引以为鉴,密切关注这些异常动向,牢牢地抓紧干部思想道德建设工作,积极地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行动,以充分提高领导干部自身的素质。
明白一点的人就听出来了,这是上面不满意了,否则的话,没有人会在局势尚不明朗的时候,就放出这样的风声来。
换句话说,也就是连省委的相关领导都有点坐卧不安,提前开始自救自保。
就连陈太忠,都难得地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黄汉祥的电话,黄二伯在电话那边不疼不痒地抱怨两句,小陈不是我说你,查个人你还能让人跑了,看这稀松的水平。
这明明不关我的事儿!陈太忠听得这叫个恼火,不过他已经答应许纯良帮着扛一道了,只能活生生地咽下这个死苍蝇,他讪笑着表示,“一开始是打算治病救人来的,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居然敢跑。”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告诉你这个,”黄汉祥哼一声,“这个事情的性质很恶劣,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听见没有?我知道你跟许家那小子关系好……他不会有事,这次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
“可是我说的……也是实情啊,”陈太忠才待解释一下,不成想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