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又涉及到一段往事了,暂且按下不表,反正县区里面就是这样,差不多的人,谁和谁都认识,不认识的也多少能知道对方的来路。
周庆也没在意他的反应,他在意的是新区长要跟自己说什么,不成想在他进去之后,年轻的区长没有任何的客套,直接淡淡地发话,“昨天的枪击案,影响很不好。”
“我们已经集中警力,全力以赴地破案,”周局长明确地表态,陈区长对案情没兴趣,这是好事,当然,也可能是陷阱,所以他必须端正态度。
“两起了,”陈区长继续淡淡地发话,按说他该表现出愤怒的,但是他偏偏说得很平和,“上周的那一起,我没上任,跟我无关,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会不会有第三起?”
我只是警察,不是罪犯啊,周庆听得只想苦笑了,不过这个话不能这么说,他只能郑重表态,“短期内保证不会有第三起了,要不我自动请辞。”
“那行,你去吧,”出乎周局长意料的是,新区长根本没在意这“短期内”到底有多短,而是直接表明态度撵人了。
这让他感到异常的不安,要知道,他在新区长上任之后没有主动登门,已经算是态度不端正了,而眼下治安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对方居然没有借题发挥。
这不合逻辑啊,他怀着满肚子的疑问,离开了区长办公室——这区长找我了解情况,怎么就像是应付差事呢?
走出门之后,他看到了廖大宝,心里微微一动,走上前去笑眯眯地打招呼,“小廖,这两天得空了坐一下……一直没庆贺你高升。”
“我哪儿高升了,还是个科员,”廖大宝微笑着站起身送客,早上区长的那一眼还历历在目,他怎么敢忘乎所以?
“就这么说定了啊,”周局长微微一笑,抬手拍一拍对方的肩膀,转身离开,然而,仅仅就是一个转身,他的笑容虽然依旧,但是眼中却多出了一丝疑惑:新来的区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徐瑞麟也是在当晚就听说了枪击案,心中有些许的愉快,不过他在这里呆了多少年,多少也有一些根基,知道那麻老二,其实只是个幌子,真正跟东北人有牵连的,应该是张一元,只不过这种事儿没凭没据,没办法做文章。
其实对徐区长来说,张一元都不算元凶,真正的元凶肯定是逃走的那俩东北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学好,又岂能惹来这种杀身之祸?若是这样算的话,徐波的死,他这个做父亲的才是真正的元凶——或许还要加上小波的母亲。
这才是徐瑞麟最痛苦的地方,他就算想针对什么人泄愤,都找不到真正的对手,那俩东北人是跑了,麻老二、张一元、周庆什么的,都只能说是间接凶手。
所以这个消息,徐区长是愿意听到的,但也仅仅是他愿意听到,没有任何再多的意义,至于说可能有人猜测是他指使的,他没兴趣辩解,随便你们怎么想。
事实上,做出这种猜测的是大有人在,徐区长早晨一来上班,不少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也有个把人打电话表示,说昨晚的事情真是大快人心。
这一切的现象,都被徐瑞麟看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许快意,当他在偶然间看到,周庆的座驾居然停在了院里,略略思索一下,他转身向区长办公室走去。
不过他还是出来得晚了一点,走到区长办公室门口,正撞到周局长从里面出来,徐区长沉着脸说一句,“周局长,北崇还能再乱一点吗?”
“我正在抓紧时间侦破,”周庆收拢脸上的笑容,淡淡地回复一句,心里却是暗骂。
不是看在你死了儿子的份上,我尿你都没空——周局长背靠李强,一直就不怎么买几个副区长的面子,尤其这相对弱势的徐区长,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也就是这次是张一元弄出来的事儿,他不想把姓徐的刺激狠了。
你家那混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周庆跟徐区长擦肩而过,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徐瑞麟找陈太忠去,是要干什么?
十有是说我小话去了,周局长反应过来了,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推论,但是他心里不平衡,不管是不是你姓徐的整的事儿,居然会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徐瑞麟也真有心歪一歪嘴,不过他才跟新区长表示,说现在区里的治安有点太乱,年轻的区长当即就表态,“这跟结款的性质一样,我没来之前的事情,就不说了。”
“这次事件是很恶劣,但是我打算给警察局一个机会,瑞麟区长你的心情我理解,那就请你也帮我留心一些细节……尽快地把区里的治安搞上去。”
你倒是说得真直接,徐区长也发现了,新来的区长不愧是年轻人,有什么说什么,而且不怕跟自己明说——你可以找线索去。
想起新区长昨天还表示,愿意帮忙,徐瑞麟也不能计较陈区长的态度,于是他点点头表示,“明年的规划报告,我正在出,不过有些细节,要请示一下……”
把徐区长送到门口,陈太忠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开始乱了吧?乱就对了。
他收拾麻老二,固然是要整顿一下区里的治安,但同时也不无让徐瑞麟冲锋在先的意思,老徐这丧子之痛真的能爆发出来,绝对能吸引不少火力——而他的适时支持,不但可以加快事态的发展,更能争取到一个可信的盟友。
所以陈某人只是搞掉了麻老二的团伙,而没有动张一元,真的要动了张一元,徐区长吸引到的火力,恐怕他自己根本扛不住——针对性太强了,市里不查徐某人才怪。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年轻的区长根本就不认识张一元,麻老二好认,断了一条腿,谁知道张一元是胖是瘦?
反正,姓张的那条线上的文章,陈某人暂时用不着,倒不如放到后面做个备用。
今天陈区长来了之后,就是在感受整个区政府变化,像周庆在他的门口跟徐区长擦身而过,两人还说了两句,就都落到他的眼里了——虽然他没兴趣知道,那两位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平静之下的硝烟味儿,被他看了一个真真切切。
哥们儿总算可以歇一歇了,年轻的区长轻出一口气,不无自得地想着。
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财政局长杨孟春,一天多了不肯来报到,这个态度有点不端正,于是把小廖叫过来,要他通知杨孟春过来一趟。
“杨局长是紧跟隋书记的,”廖大宝先向领导点明这一点,然后才去打电话,不多时他又返回来,“他说在区委呢,稍晚一点过来。”
很牛气的主儿嘛,陈区长的脸上,漾起了淡淡的微笑,他微微点头,“嗯,他来之后,你先给我打电话请示。”
廖大宝点点头,什么也不问就出去了,只留下年轻的区长在那里盘算:都说党委管人事,政府抓财权,这个隋彪的手,伸得有点长啊。
仔细琢磨一下这个北崇的权力结构,还是有点意思的,区长抓不牢财权,区委书记抓不牢警察局,陈太忠笑着摇摇头:算了,哥们儿是来做事的,只要别人愿意配合,那就好说。
不过他对杨孟春,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满,都知道我要开区长办公会了,你这钱袋子居然不知道汇报一下情况,实在是有点欺人了……看来还是得通过一些方式,敲打敲打。
他见识过蒙艺敲打范晓军和姚健康——甚至还积极参与了,所以他认为,调教下属应该是很锻炼情商的,一把撸到底倒是显不出手段。
他正盘算着呢,电话响了,一看号码上没显示,他就是一愣——内部电话,杨孟春来了?可是哥们儿没看到走廊上有人过来。
接起电话来一听,居然还就是廖大宝打来的,只隔着一扇门,竟然打电话,不过小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压低声音发话,“区长,区政府正门……有人拉起条幅来了,说政府克扣他们血汗钱,要讨公道,您暂时别出去。”
这就是来了?陈太忠微微一笑,放下电话就推门而出,“有事儿当面说嘛,怕个什么……外面有多少人?”
“我没去看,听说最少有百十号人,”廖大宝紧张地看着自家的领导,北崇人闹事,可是有传统的。
“那出去看看,”陈太忠双手一背,慢吞吞地走出门去,没想到哥们儿也有激起民愤的一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