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枪击区政府,性质真的有点太恶劣,上面默认阳州市捂住,可如果北崇区想不通的话,那就是麻烦。
此事尤其是要看当事人的态度,陈太忠再是交流干部,再是外地人,再是没根脚的,他也是党的干部,这个事情处理不好,人家捅到中央都没问题。
当事人把状告到李强那儿了,倒是没说怀疑赵海峰啥的,但是赵区长不配合新区长的工作,这是铁铁的,那些不太和谐的现象,不能不让人生出一点相关的联想来。
总之,李市长的意思是说,咱要想安抚好那个年轻人,这个赵海峰是要动一下的——这是陈太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王书记真的是有点不满,我去北崇的时候,你啥都不说,反倒跑到李强那儿去告状,你也真是个不识好歹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也知道指望陈太忠当时点出赵海峰的话,实在太不现实,不说他跟赵海峰关系尚可,也不说王书记当时就可以批评这种不正确的想法,只说在场那么多人,姓陈的就不可能那么说话。
——对某些同志有看法、有想法,还是先私下交流一下,才是负责任的态度,搞这个突然袭击的话,姓陈的就别无选择了,而他王某人也失去了转寰的余地。
总之,李市长是这么通气了,他也没说要撸掉赵海峰,只是说陈太忠对其不满意,怎么取舍,还是班长你拿主意吧。
我特么的有取舍的余地吗?王宁沪很是无语,仅仅是你的意思的话,我倒是不怕,但是姓陈的那货,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能打压他,但是这种大事面前,我不敢打压他。
想到隋彪还在那里等待指示,他无奈地哼一声,“你点一下就行,关键是……注意距离。”
赵海峰是真的完了,挂了电话之后,隋书记心里拔凉拔凉的,王书记说得轻松,但是他非常明白,赵海峰躲不过这一关了。
王宁沪并没有说几句话,但是表达出了很多意思,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拿下赵海峰,是陈太忠的意思——姓陈的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区长的位置,以其眼力和手腕,不可能放弃这种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其次就是说,王书记其实不想动赵海峰,但也别无选择了,说得难听一点:这么大的事情,区里不掉个领导,也有点交待不过去,周庆的小肩膀真的扛不起来。
不过王沪宁此人,做事并不是特别心狠,隋彪很清楚这一点,王书记只要他点一下赵海峰,那就是希望赵区长能积极自救,但是隋书记更清楚的是,姓赵的就没自救的能力——王书记不伸手,那就死定了。
尤其是王书记还记得提醒他“保持距离”,可见书记大人的心眼,真的不错,但同时也是暗示他——小心你把自己都折进去。
一种淡淡的、叫做“兔死狐悲”的哀伤,涌上了隋书记的脑中:陈太忠没来区委就没事,赵海峰没参加区长办公会,就悲剧了。
感叹归感叹,他也明白,目前他是不宜有大动作,起码得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再跟那年轻的区长慢慢计较。
他正在家里盘算,猛地老妻走了进来,“老隋,陈太忠在外面叫门。”
“嗯……我出去,”隋书记吸一口气,他住的地方,其实跟陈太忠的小院离得不远,也就是五六百米的模样,是老县委大院,新的区委大院只有办公楼,还没盖宿舍楼。
只不过,就这么一点距离,两人却根本没有来往过,眼下听得对方登门,他勉力收拾一下心情,才主动迎出去。
“隋书记亲自出来了?”年轻的区长脸上泛着热情的笑容,“真是不敢当……这几天一直在熟悉工作,今天才有点时间,马上来见班长。”
“嗯,”隋彪微笑着点点头,笑得非常地客套和矜持,他把人让进院门之后,关上大门,“进来说吧。”
这种笑容,陈区长也见得多了,倒是不以为意,跟着隋彪走进屋坐下之后,他就笑着发话,“我来有四件事,第一,是向班长解释一下,来得有点晚了;第二就是汇报一下前天的区长办公会……”
区长办公会的细节,隋彪早就听说了,大致情况也了解了,现在小陈讲得也很简单,他听完之后微微点头,淡淡地表态,“规划不错……资金能保障吗?”
“我努力吧,”陈太忠笑着回答,“当然,这需要班长的大力支持。”
“唔,”隋书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起来有答应的意思,但其实只是表示“我知道了”,他顿一顿之后发话,“第三件是?”
“第三件,就是我要在近期去一趟北京,帮区里活动几个项目,”陈太忠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我希望……杨孟春能跟我一起走。”
“唔,那你跟他协商吧,我没意见,”隋彪点点头,这种手段在北崇很常见,他知道对方的意思,这是通知自己一声。
陈区长直接就能带走杨局长,不过那个时候,杨局长真要拿隋书记做挡箭牌,对区政府来说,也是个麻烦,所以陈太忠直接提出来,并且不怕告诉对方,我知道他是你的人。
我能不答应吗?这种感觉,让隋书记很不舒服,他倒是宁愿姓陈的先找杨孟春说话,自己最后卖个人情,还显得事态尽在掌握——他目前确实没有为难陈太忠的可能,说穿了,还是一个掌控力道的问题,新区长直接上门谈事,固然是尊重他这个班长,但是同时,人家隐隐就摆出了打擂台的架势。
不过……慢着,你说你要去北京?隋书记又开始怀疑这家伙说这话的动机了,是想暗示什么吗?于是他又问一句,“要跑哪些项目?”
“农林水方面的吧,”陈太忠沉吟一下,决定事情只说一半,他不太有把握徐瑞麟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但是白凤鸣肯定嘴紧——那油页岩的干系,实在是太重大了,“成不成还是两可,就不跟班长吹牛了。”
“那你也叫上徐区长吧,”隋彪适时地提出建议,这不是他的支持,而是他的表示——我党委管宏观的,有权指导你。
“有这个考虑,”陈太忠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回答,然后他话题一转,“第四件事,就是请示一下班长,区委这边……我能做些什么?”
尼玛你这堂堂正正地就逼过来了啊,隋彪开始有点挠头了,要说官场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对手,现在这个场面他倒是镇得住,但是将来有什么不同意见,二把手一旦占理,肯定敢跟他这一把手叫板。
“区委这边,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隋书记轻描淡写地回答,“你现在要做的,还是尽快熟悉政府工作,年底了,很忙的。”
“年底了,有些项目不得不跑了,”陈太忠笑着回答,“我才来北崇,但是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会努力为大家服务的。”
你高调唱得倒是不错,隋彪觉得这货上门说的这些话,真是有点欺负人,说不得抛出个话题来试探对方,“最近有些干部岗位有调整需求,有了大致人选,我会跟你碰一下。”
这就是他说了,不给陈太忠提名的机会,而这些干部岗位调整需求,其实是八省干部大交流产生的后续影响——有位子空出来了,就有正科提副处了,副科也就有提正科的机会了。
而且换届在即,部分干部调整一下也是很正常的,说完之后,隋书记淡淡地看着年轻的区长,要看他怎么表态。
“碰不碰都无所谓,通知我一声就行了,”陈太忠果然不是好惹的,直接正话反说了。
“这不好吧?”隋书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伙子,阳谋这东西,不仅仅是你会玩,我这党委一把手玩阳谋,比你这政府一把手具有太多的先天优势。
“没什么不好的,我才来北崇,不认识几个人,”事实上,陈区长并不是正话反说,他只是做事很有性格,“关于人事任命,常委会上表决,我也会投弃权票的,我要对自己的一票负责。”
尼玛,隋书记禁不住暗骂一句,生瓜蛋子我见过,还真没见过这么生的瓜,行,你玩性格我陪你,于是他缓缓点头,“党员该有负责的觉悟,也该有服从组织决定的觉悟。”
陈太忠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后才微微一笑,“班长指示得很正确,我还是那句话,来北崇,我是做事来的。”
人事权之类的,哥们儿不会争得太多,现在更是一点都不争,希望你也别伸手太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