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小丑一般的背影,在现场无数北崇人眼中,是异常地高大。
若干年之后,北崇的民众提起来,还是记忆犹新:那些说“给我上”的干部,真是扯淡,想人家太忠区长当年,从来都是亲自上,衣服头发都烧得左一块右一块了……陈太忠的行进速度似慢实快,王媛媛一路小跑都有点跟不上他,不多时他来到了北崇宾馆,要服务员开个房间,说要洗澡,见到王媛媛跟进来,他禁不住眉头一皱,很不满意地发话,“回房间给我拿套衣服过来。”
陈区长想去除身上的异味,可以有很多种手段,想换衣服也实在简单,但是今天的救火,他已经出奇地英勇了一把,总不能到最后,让事情变得怪异了。
不过他这一番吩咐,让大家看向王媛媛的眼神,都变得非常得异样,小王同学却是不在意,转身快步走了。
事实上,她今天下午先是单独陪区长去汽车站,又陪区长去人民市场,看到别人眼里,已经把她放到某个位置了,现在再去区长的房间拿换洗衣物,这地位就越发地坚固了。
消息没有多久就传开了,葛宝玲、谭胜利、林桓和李红星匆匆赶来,甚至连卫生局局长也来了,随时准备急救陈区长,白区长和徐瑞麟也打电话过来问候——他俩现在都不在区里。
他们过来的时候,陈区长在洗澡,换下的衣物已经被服务员丢到了走廊上,味道真的非常呛人,但是服务员还不敢随便处理。
几个领导坐在套间的外间,详细地盘问事情的经过,知道陈区长确实没什么要紧事之后,大家也都长出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王媛媛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三个大袋子。
“拿的什么东西?”李红星率先发问了。
“区长的换洗衣物,”王媛媛并不隐瞒这一点,事实上,区长大部分衣物的换洗,都是由她负责的——她拿到手之后,交给北崇宾馆处理。
不过,区长的贴身内衣、袜子之类的,一般都是他自己顺手洗了,有的时候丢在卧室忘了洗,就是她亲手帮着洗,不往宾馆送。
“那给区长送进去吧,”李红星敢跟小廖争宠,却是不敢截王媛媛的胡,男人争的宠和女人争的宠,涵盖范围不同。
见到她拿着袋子进了里间,不知道为什么,葛宝玲总觉得有点不舒坦,于是低声问一句,“小廖怎么没来?”
“小廖去市里了,”李红星有气无力地答一句,可这欲语还休的语气,却又隐隐地带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
往日里陈太忠洗澡是极快的,但是今天这个澡他洗得有点慢,因为他要考虑处理一下发型,没错,他要在水汽充盈的浴室里,烧焦自己部分头发。
事实上在今天的救火过程中,他毫发未损,有仙力护体,凡火又怎么能烧得了?至于衣服那些,就是外物了,当然,身上割出个把小血口子,那也是应景儿的形象,不难制造。
但是在洗澡的时候,他才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哥们儿火里来火里去,头上的毛发都没有损失,这实在是有点不科学。
陈区长的血液里,就有爱卖弄的因子,没法卖弄的时候,不得不强忍着,现在有了必须卖弄的理由,他当然要好好处理一番。
于是他不但洗澡的时间长了,再出来的时候,大家也发现不对了——区长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成了地中海的发型?而且头上也是左一片右一片,而且发梢发黄,都有燎烧过的痕迹。
脑门中间烧一片,那是陈区长担心周围有人拿dv拍摄,看出不妥来,他个子高,脑门中间烧一下,别人想拍也未必能拍得到——反正北崇宾馆为了保证领导们的私人空间,是没有监控设备的。
至于说鬓角之类的,那就是点缀了,为了逼真,他甚至把自己左边的眉毛烧了一半。
约莫用了十五分钟,他才洗完这个澡,穿起衣服走到套间的外间,刚刚走出来,他就说一句,“我发现了,春节这个防火工作,必须要严加重视,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可是区长你……怎么烧成这样了?”葛宝玲很愕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没听说,你的眉毛和头发烧得这么厉害啊。
“不要紧,没事,”陈太忠干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回答,“头发烧了可以再长……讨厌的是,那女人中午吃的蒜苔太多了,真的臭啊。”
“您救她的时候,脑子里没想这个,”谭胜利笑眯眯地拍一记马屁过去。
“有点影响形象了,要处理一下,”葛宝玲摇摇头,她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
“处理什么呢?剃个光头就不错,”林桓站起身,绕着陈太忠转两圈,笑眯眯地提个建议,“你这烧得左一片右一片的,有点像鬼剃头,按咱民间的说法……剃光了最好。”
“这个不好吧?感觉有点不够稳重,”陈太忠皱着眉头发话,事实上他的目的还真是这个,大家一见这个发型,自然要评论一下——陈区长剃了一个光头,看起来有点像流氓。
不知情的人会这么说,知情的人……自然就要反驳了——区长剃这么个头,也是不得已的,他的头发在救火的时候烧了不少。
如此一来,他没有标榜自己勇于在火中救人,但是大家却都会知道,区长救火了,真的救火了——不信你看他的脑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哥们儿从来都不自己夸耀自己。
“必须的,必须剃光头,”葛宝玲果断地发话了,“你这个头发再长,也不能长对称了,提前剃个光头,将来也好修剪。”
“那……起码得找个帽子戴,”陈区长苦恼地叹口气,下一刻他话题一转,“防火防盗,就是近期工作的重点了,今天我随便走一走,就能碰到这样的事,真的是……触目惊心啊。”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卫生局长战战兢兢地发话了。
“没必要,”陈太忠淡淡地摇摇头,“对了郭局长,卫生局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春节期间,各个乡镇多分发点治疗烫伤炸伤的药,外科医生们也要严阵以待。”
“每年都是这样,我们会准备充分的,”郭局长笑着点点头。
“每年春节都要强调防火,但是我在人民市场,看到的就是乱七八糟,”陈区长不紧不慢地发话,却是有咄咄逼人之嫌。
郭局长无言以对,事实上是他不敢跟区长叫真,谭胜利见状,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表示,“陈区长这么重视,我会协助看好这一块的。”
“还有各行局委办和企业,也要强调春节的安全和防火问题了,”陈区长点点头,“电视台要抓好宣传工作,你和宣教部沟通一下。”
“那今天人民商场旁边的火灾……可以报道一下吧?”谭区长再次请示领导。
“火灾可以报道,但是不要报道跟我有关的内容,”陈区长坦然地表示,自己不愿意靠这个吸引眼球。
交代完工作之后,大家各自回去,陈区长走出房门,猛地发现衣服还臭烘烘地丢在地上,叫一个服务员过来一问,才哭笑不得地指示她,把那些衣服扔了——留着它干什么,搞展览吗?
接着,他来到北崇宾馆门口的一家美容美发馆,那老板也认识陈区长,笑着上前打招呼,“陈区长大驾光临,不胜……呀,您这头怎么啦?”
“给我剃个光头,”陈区长淡淡地吩咐一句,老板虽然心里惊讶异常,却是不敢多问,确认一下确实是光头,说不得手起刀落,很快地就将北崇区区长剃成了一个光头。
要说这陈区长也是真忙,剃个头都要有四五个电话打过来,完事之后他拿起手机看一下,有两个是廖大宝打的,廖主任发现领导不接电话,之后就又发了一个短信过来。
“张一元不在阳州,四海租车行负责人也不露面,车行职工表示传唤理由不成立。”
他看完之后就待转身离开,却是被老板叫住了,“陈区长,要不……您买个发套?”
“不用,谢谢,”陈太忠哪里有心思纠缠这点小事?他现在要了解的,就是张一元的态度,这是北崇花城大战的收尾,邵正武胡乱插手,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而且只说徐瑞麟的期待,他也不能让此事半途而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