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高至诚压根儿就没打算指望家里人帮忙,因为高家在恒北的存在感,已经变得很差了。
高至诚的父母都是恒北人,母亲是朝田的,而父亲是海洲的,需要指出的是,他的姑父是个能人,在京城的最高法,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所以高总的父亲在恒北的法院系统,位置也不低,后来因为地方上没什么发展前途,果断进京,不过进京没几年,他的姑父死了,于是这仕途就蹉跎了。
总而言之,高家在恒北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他们更多的人脉是在京城,只看高至诚接的买卖就可以知道——国家气象局指定,跟地方上根本不搭界的。
正是因为如此,高至诚被北崇抓了,别人也不太好游说,从首都那边打招呼的话,隔得太远,很多关系用起来不得力,但是高家省里的这点关系,还真不够看的。
施家跟高家同病相怜,都是在地方上郁郁不得志,所以彼此之间有联系,但是这联系也没有多紧密,无非是老辈人的交情。
席丽珍不想说太多无谓的事情,于是她开口发话,“今天我想去看一看我的儿子,不管他是为什么被抓的,他终究是我的儿子,但是北崇分局拒绝我的探视要求,我觉得这个现象很匪夷所思……这不符合规定。”
“那你该跟分局继续沟通,找我没用,”陈太忠夹着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而且找过来还砸门,不是找揍吗?”
“但是分局的朱局长说了,一定要找你,他才好操作,”席阿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老朱根本是在推诿扯皮,这话你信吗?”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张扬和肆无忌惮,“嗐,他这个活儿真的很糙,技术含量确实不高。”
“你们基层的工作,就是把活儿推来推去吗?”席丽珍的脸色有点发青。
“总好过你儿子,强行把良家妇女推来推去,不小心推到了国家干部,”陈区长脸色一沉,“我都跟你解释半天了,你真的有点不识趣……是不是想听我说点更难听的?”
“陈区长,我有个问题,”尴尬时候,高法的宋金柱发言了,“站在职业的角度上讲,我问一句,北崇关押高至诚的理由是什么?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了。”
哥们儿就最讨厌你们这一点,好几个人跟我一个人辩驳,陈太忠微微一笑,“你们是要跟我比嘴巴多吗?我敬告诸位一句……这是在北崇,信不信我找上百八十个人跟你们说话?”
“没有那个意思,他们说的都不算,现在就是我来问,”宋主任干笑一声。
“我没有兴趣回答你的问题,”陈太忠嘴上叼着烟,双手往前一摆,纯粹就是一个赶鸡的样子,“有什么问题找分局去。”
“我儿子一向很乖很听话的,”席女士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登时就火了,“我要考虑别人栽赃陷害的因素……他犯的错误我可以帮忙弥补,别人想通过他敲诈什么,那我不认。”
“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不是小看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敲诈的?”陈太忠听到这话,也是无名火起,他冷冷一笑,“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你儿子就判二十年了,你可以走了。”
“他做了什么错事,要判二十年?”席女士终于不能淡定了,“不就是打了个女娃娃?”
“我打你一顿,一天都判不了我,你信不信?”陈太忠笑着不答反问,“他觉得打女娃娃没事,你也觉得没事,但是我认为,我打你也没事……我就问一句,你信不信?”
“你,”做母亲的被这话气得差一点说不出话来,那宋主任见状,才待继续发话,陈太忠脸一沉,砰地一声,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有没有搞错,我的包还在里面!”施淑华见状,气得大叫一声,里面却没有反应,一时间,她也有点无奈,知道陈太忠是误会自己,跟这帮人一起来的。
可是她真的冤枉,她今天来关说,是奉了老爹的意思,虽然她也清楚,席阿姨知道自己来北崇了,但怎么能想到,这个时候关键时候她出现了?
“小宋,咱们该怎么办?”席丽珍急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低声问宋金柱,宋主任其实是她此行的主心骨,更大的领导她也认识,但不方便叫过来,也就是小宋,受高家不少帮助,才能跟她来北崇救子。
宋金柱沉着脸,沉默好久之后,才叹口气缓缓摇头,“难办,这家伙根本不讲理,而且反脸无情……他刚才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
“中法那边不能过问一下吗?”席夫人低声嘀咕一句,这就是宋主任来北崇的优势,高法的干部对各地中法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就是那句话——省厅下来条狗,都比人强。
“他是毫无理由超期羁押我的儿子,”她再次强调这一点。
“他都打算不讲理了,人在他手上,捏造罪名不是很容易吗?”宋金柱说到这里,才看一眼施淑华,他对她比较陌生,“据说在回北崇的路上,他还将至诚推下车,反而诬陷他跳车逃跑……真的很肆无忌惮。”
“我可怜的儿子,”席丽珍听到这话,就抽泣了起来——事实上,这个消息她已经知道了,北崇人能制止她探视儿子,但是这消息的流传,那是止不住的。
她甚至知道,自己的儿子手臂骨折了,现在还受着惨无人道的虐待,想到这里,她心如刀绞,“小宋,你要帮着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人这么践踏法律。”
你都根本问不对人,宋金柱心里暗叹,索性冲着施淑华发问了,“这个……至诚的手臂,摔得厉害吗?”
“跳车逃跑算什么?他甚至可能抢枪跳楼,”施总淡淡地回答,她对宋主任并没有什么敬意,“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抢枪跳楼?”听到这四个字,席丽珍的身子猛地一震,连哭都忘了,她愕然地望向施淑华,“姓陈的是这么说的?”
“啧,”施总咂巴一下嘴巴,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亲自确认的——对方兴师动众来捞人,指不定什么地方就藏着录音机摄像机,而她本人,跟高家没那份交情,“宋主任既然那么说,那这个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
“没错,”宋金柱皱着眉头点点头,他有心尽快解决了此事,那个姓陈的真不好惹,被人惦记上就没意思了,眼下倒不如压一压席丽珍,要她尽快做出让步,“栽赃的办法很多的,不过……应该不至于抢枪袭警。”
席丽珍的脑子里,早就一团乱麻了,耳听到这个假设,禁不住脸色又是一白,“抢枪袭警,会是什么后果?”
“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当场击毙了,不过我估计姓陈的还没那个胆子,”宋主任眉头紧皱,唉声叹气地回答。
“嗷儿,”席丽珍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晃,软绵绵地向地上栽去,倒是那砸门的中年人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姐,姐……你先镇静一下,目前还没事。”
此人是高至诚的舅舅,冲在最前头——这种事情,最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家人,不成想吃了陈太忠一记耳光,现在半边脸还是肿的。
席丽珍晃悠了一分来钟,才稳定下来,她急得大叫,“我怎么镇静得下来?”
一边说,她就扫到了施淑华,赶忙走上去,一把抓住她,“淑华,从小到大,阿姨可没亏待过你……你俩到底说了点什么?”
“他提了条件,不过太离谱,我答应不下来,”施总遗憾地撇一撇嘴巴。
“什么条件?你先说嘛,”席丽珍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计较?连珠炮一般地发话。
“他要马飞鸣打电话给他,要不就是有个领导打个保票,现在把王媛媛提成正科,两年一过,保证副处,”施淑华慢吞吞地说完条件,又补充一句,“王媛媛就是高至诚打的那个女孩儿……提了副科不到两个月。”
“我知道她,”做母亲的早就了解清楚儿子做的那些事,她异常烦躁地回答,“谁请得动马飞鸣?倒是这个正科……”
“这也不容易,是地方上的干部,还是破格提拔,”宋金柱听得也长叹一声,若是法院系统,他和高家一起努力,没准还有点希望,但是地方上真没这么大影响力,只能看高家自己了。
“对了,我可以去找王媛媛,”席丽珍的眼睛一亮,“她要什么,我补偿她就是了,她要是能跟陈太忠说一说,这事就好办了。”
“嗯,是这么个说法,”宋主任点点头。
自古慈母多败儿啊,施淑华看得也心里暗叹,若不是你这个当妈的太护着儿子,高至诚怎么又能成长为这个样子?“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啊,”席丽珍听到她的话,很不满意地发话了。
“人家已经给我面子了,你们最好跟王媛媛好好商量,”施淑华可不想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她跟陈太忠还有合作要谈呢,一边说,她一边就走上前,按小院的门铃。
不成想,她的手才堪堪按到门铃,只听得吱扭扭一阵轻响,整个大铁门缓缓向内倒去,紧接着“轰”地一声大响倒在地上,一时间土石乱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