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五分钟之内准到,”廖大宝不愧体己人儿,回答得干脆利索。
金龙大巴两把钥匙,主钥匙是在李红星手里,派车的事情,还是由李主任主管的,尤其是区政府最扎眼的车,不过廖主任因为位置的缘故,拿着另一把钥匙。
挂了电话之后,陈太忠看一眼葛宝玲,“是否还有可以动用的力量?你提个建议。”
“协防员能来就很好了,”葛宝玲笑一笑,神情不是很轻松,“这些车里,起码有五分之一的车有问题,细细查就知道了,请你相信我。”
两人虽然处于人群中,但是他俩的身份高出周遭人一大截,周围并没有人敢靠近,所以轻声说话,也不虞别人听到。
“看来是这个时间段的问题,”陈太忠微微点头,三到四点原本就是人最瞌睡的时候,这个时候有点猫腻的车过境,谁还会在意?“你前一段不是阶段性拦车了吗?”
“拦车也要分个时候的,”葛宝玲轻叹一声,“要选合理的时间……”
这个合理的时间并不是一定的,各地不同,偶尔也会调整,对大车司机来说,白天的时候,通常是十二点到两点比较保险,这个时候是午饭时间,查车的人相对少一点。
当然,也有人喝多了,突发奇想地胡乱查车,还很难说话,不过这就较为罕见了。
最保险的时间,莫过于凌晨四点左右,车能跑起来速度,也很少人查——虽然警察们也知道,这时候上路能查住一些老油条,但是一般没人在这个时候查。
首先,这个点钟查车太辛苦了,除了突击创收的时候,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钻出被窝,站在马路上喝风——偶尔查一查还好说,隔三差五这个点钟出来,那这工作就没法干了。
其次,就是太危险了——这个理由更为关键。
大家都知道,三四点钟在路上跑的车,不少是有问题的,但是没人敢胡乱拦住查。
这个里面的因素,就很多了,第一,这个时间段路上没什么人,车要想强行闯关,前面没人接应的话,拦不住就是拦不住了,白费力气。
第二,从逻辑上讲,公家人很少在这个时候站在公路上,而很多车匪路霸,正是趁这个时候活动,做为一个司机,半夜三四点钟,开车开得正畅快,前面猛地冒出两个大檐帽来,示意停车——如果是老司机的话,第一反应肯定是先从座位底下抽家伙。
当然,这个时候,不管是真稽查还是假交警,肯定要戴大檐帽,绝对没胆子便装。
第三,其实最残忍也最不讲理的,就是这个第三了,拦车的人,真的有生命危险。
老司机觉得你可能是车匪路霸,有时候就是一脚油门上去了,逼得你让路——其实他也知道,你未必是车匪路霸,因为你没设置路障。
车匪路霸,那也有自己的路数,敢大明大方拦车的主儿,是公家人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老司机还有自己的理由,我疲劳驾驶了,本来嘛,这个点钟是普通人睡得很香的时候,我们司机也是普通人,迷迷糊糊开着车,不知道怎么就把你撞了。
可五点半以后的卡车,这一点就不能成为理由了,早起的车,这会儿也就该出发了。
当然,五点半以后,疲劳驾驶的卡车也很多,不过司机知道自己疲劳驾驶了,可拦车的人未必知道,所以司机很清楚——这个点钟,就不能靠这个吓唬对方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虽然大家都知道,四点钟的时候,拦车的效果好,但是考虑到成本和危险性太高,一般人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陈太忠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司机是故意撞了刘骅的?”
“也许他是疲劳驾驶的,这没人说得清楚,他肯定开了一晚上车,”葛宝玲冷冷地撇一撇嘴,“其实我想说的是,刘骅没有路检经验,缺乏警惕性。”
“他就是个傻缺,车到面前了还要拦,”一个年轻人在不远处冷笑着插话。
“你再说一个字,我揍得你妈都认不出你来,你就是这么嘲笑烈士的?”陈太忠脸一沉,狠狠地一指对方,“来,有本事你再给我蹦个字出来?”
年轻人一低头,转身默默离开了。
葛宝玲就当没听到这话了,她淡淡地表示,“所以这个时间段的危险,远大于其他时间,因为很多因素,是没办法说清楚的,司机们也很懂得利用这些心理弱点……这一起车祸,真的未必有那么单纯。”
“怪不得你要把他车队的车都扣下,”陈太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又不是车队老板,既然存在谋杀的可能,那就只能把他车队的车全部都扣下,向别人细细地了解,”葛宝玲冷冷地表示,“吓唬人,撞伤就够了,怎么能把人撞死?”
“嗯,死的还是正式职工,”陈太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俩在聊,但是等待的司机们,就越来越来急躁了,有人最后就嚷嚷了起来,“就算死了人,也得让人走路不是?”
北崇这一段的省道不算太宽,就是双向四车道,不过饶是如此,一起车祸能堵住的,不过是两三个车道,眼下的阻塞,纯粹是北崇人有意为之,怪不得别人不满意。
“再叽歪我揍你,北崇还由不得你们外地人撒野,”陈太忠冷冷地看那司机一眼,“我们有自己的处理手段,怎么……看起来你挺不服气?”
“这才是莫名其妙,”那司机嘟囔一句,也不再做声,心里却是更加证实了一个印象:北崇人真够蛮的。
约莫是五点五十左右,前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穿着迷彩服的汉子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眼镜男跟着跑了过来,“陈区长,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能不把葛宝玲放在眼里的,自然只有党群书记赵根正了。
“赵书记辛苦了,这会儿就赶过来,”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接着又打个哈欠,“其实我比你还辛苦,大半夜地就被葛区长拽了过来,你来了,我总算可以卸担子了。”
“别啊,陈区长,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你该交代一声,”赵书记笑眯眯地发话,他眼里是真的没有葛宝玲,只是微微颔首,“葛区长来了?”
“早来了,”葛区长也半冷不热地答一句,又看一眼那些协防队员,“统一着装,这个挺好的。”
“强调集体荣誉感嘛,”赵根正随意地答一句,这些钱都是区政府拨付的,他就不信葛宝玲不知情,“区长,要动员大家两句吗?”
“我只强调一点,”陈区长点点头,接着提高了声音,对在场的协防员们大声发话,“地上躺着的,也是一个协防员,我们要化悲恸为力量,不徇私情,同时也要控制住情绪。”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没有再多的话,那些协防员显然在来的路上也接受了安排,整齐划一地去维持秩序和检查车辆。
维持秩序疏导交通很正常,但是检查车辆……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尤其有些是客车,也要接受检查,不过大家看到路边清一色的迷彩服棒小伙,还是很识趣地强压怒火配合。
当然,不够冷静的人也有,当一辆卡车被协防员开到路边时,司机禁不住走上前推搡协防员,不成想眨眼就被几个协防员扭住,少不得还要“轻轻地”给他几下。
“尼玛,我这是给北崇送货的,”司机大声地叫了起来,“你们各个工地等着要货,居然扣我的车和货,我要告诉所有人,千万别来北崇……这里就是个黑店!”
“你少扯淡,运氧气瓶该不该安装胶圈,你比我们清楚,”一个稽查队员大声地反驳,“你不怕死,总不能拉着大家一起冒这个险。”
“氧气瓶运输,必须安装胶圈的,否则安全隐患很大,”葛宝玲站在陈太忠身边,低声向领导解释,“别说氧气瓶爆炸,就算氧气瓶倒地,砸了气嘴,那劲儿也大,七八年前我就见过一次,那么重的氧气瓶,打穿了一堵墙,还飞出去七八十米。”
说到这里,她叹一口气,“所以说运输方面的事情,真是查不胜查。”
“啧,”陈区长沉默片刻,才点点头,用略带欣慰的口气发话,“北崇终于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机动应急力量,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