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幺跑到不远处的公话亭,连打几个电话才回来,一坐下,他就表示,“这个钱不能直接给我,要给陈书记,陈书记认为我该得,我才能拿,还要从他手里拿……这是陈书记教导有方,我擅自收了,是给北崇人脸上抹黑,也是给陈书记抹黑,他认可了,我才能收。”
这话不是他说的,是刚才那个警官建议的,席老幺倒是不害怕陈书记贪墨了这一万块,不过他有点担心:陈老大万一觉得这是北崇人该做的,那我这一万块,岂不是打了水漂?
你放心,陈书记的胳膊肘,一向是往里拐的,警察笑着回答他:如果他真的拒绝了,一定是这事儿里有不合适的地方,甚至是陷阱,你不会怀疑他的眼光吧?
是陷阱的话,咱确实不能答应,席老幺略带一点不舍地挂了电话,不过回来转述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
“这可是家长作风,”眼镜笑着嘀咕一句。
“那是,陈区长就是我们的家长,”其他人齐齐点头,丝毫不认为这话有什么不合适。
“好吧,”眼镜被他们打败了,事实上,他着急四下找席老幺,是因为又多了一桩事,他甚至打听到了依维柯车牌号,才能及时堵住三小,“听说你们下午去通达了?”
“是啊,去了,”席老幺点点头,不过也没随便说欠钱什么的。
“跟马芬娘儿俩怎么说的?”眼镜着急地发问。
“没怎么说,不过把南华时报的人打了一顿,”席老幺随便地解释了两句。
“打得太好了,”眼镜听完之后,重重地一拍大腿,“这帮孙子,就该打!”
这也是安德福的心声,近两天,他甚至连头都不敢露,听到北崇人远赴通达,车翻了南华时报的人,登时大叫痛快,“我要跟陈太忠说,他要是收了这一万块,下一届我还来。”
所以次日中午,席老幺就接到了祁泰山的电话,祁书记说,你的见义勇为事迹,目前还在认定中,不过知名巨星安德福有感于你临危不惧,勇于救人,指名捐赠给你一万块钱,希望你能继续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虽然是祁泰山的电话,但这是因为他负责这一块,席老幺最近恶补了相关知识,知道这必然是陈书记认可的,倒也答应得痛快。
下午他又接了一个电话,是昨天冒充他堂弟的王警官打来的电话。
有意思的是,昨天是他找王警官拿主意,今天却是对方找他拿主意,“陈清派人拿来二十万,说是君豪为昨天的事情赔礼,给咱们所有人……你说这钱怎么处理?”
丁老三给陈清一百万,陈清却只赔给北崇二十万,看起来是有点不公,实则也是必然,陈清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若是昨天去的是陈太忠,他一百万全额奉上很正常,但去的是其他杂鱼,他无须太自降身份。
“二……十万?”席老幺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叹口气,“还是先请示陈书记吧。”
二十万,真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数字,现在乍然听说,哪怕这二十万并不全是他的,他的脑袋中也是一团糨糊,好半天才做出决定,“这个事不可能传不到陈书记耳朵里。”
“那你收一下钱吧,”王警官不动声色地发话,“我不好出面。”
他也是脑子热了一下,才会打这个电话,他何尝不知道,这事儿瞒不过陈太忠?但是财帛动人心,他心里总存了一个万一的念头,就打电话给席老幺。
老幺若是舍不得上报,这二十万如何处理,或者还能商榷一下,可老幺是这个态度,那就没有半点偷鸡的可能。
“你有啥不好出面的?”席老幺一听说要自己收钱,一颗心就扑腾扑腾地乱跳,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是君豪撕了你的警官证,才赔的嘛。”
“我放不过张树林,收了这个钱,总是说不清,”王警官冷冷地回答,“反正你才是苦主,你收吧……这是私人赔偿,我是公家人,要注意避嫌。”
“哦,你收了钱是受贿,我是收钱和解,”席老幺反应过来了,“那行吧,你不要让那个人走,我先去请示陈书记。”
你肯请示就好,王警官笑着压了电话,他看着那二十万也眼红,恨不得一个人独吞了,但是……真的不能,也真的不敢。
不过一个老百姓打电话给陈书记,和一个公务员打电话给陈书记,效果还是不一样的,他非常确信这一点。
果不其然,约莫十分钟之后,席老幺的电话回了回来,“陈书记说他知道了……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