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桦退了,恒北科委还会这么积极地进取吗?年轻的书记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怅然,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份纠结抛在了脑后:哥们儿又不是圣母,没必要这么闲得蛋疼。
按惯例,酒桌上是不谈正事的,但是银行一般不管这些,吃喝闲聊一阵之后,周行长主动发问,说你们这个项目,干得有点艰难啊——就不能自筹点资金?
资金不足,不是有你们银行吗?穆桦笑着反问一句,然后又很直接地说,中行这次若是能伸出援助的手,省科委肯定会牢记在心,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就是穆老大做事的风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不会为了面子,就掩饰自家的困顿,很有点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味道。
正是因为如此,他许的“以后合作”的承诺,反倒听起来更可信,不像某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说以后如何如何,却再也没有以后。
我们能否推荐其他人入股?周晓彦虽然是女人,说话却是相当直接——这也是为了降低我们的运营风险。
这个不可能,穆桦断然摇头拒绝,北崇入股,他还略略能接受一点,那边的主体也是个政府,其他人再来分一杯羹,他是断断不能忍受的。
可是你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周行长还是努力建议:我可以给你推荐个实力雄厚的伙伴,人家不会插手公司的运作,你只需要把人家该挣的给了人家就行了——最多也就是派个会计过来看账本,你要有兴趣,我给你引见人,你俩谈。
这种合作方式,听得陈太忠有点好奇,“这些人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等米下锅,有人拎着钱找项目,”周行长一本正经地回答,“银行在这种信息方面,有相当的优势。”
“你们这样撮合,是赚取介绍费吗?”陈太忠这问题,纯粹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只是帮朋友忙,”周行长差点让他问得有点挂不住,这种介绍,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居中介绍的人必然会有好处的——没准是两边拿好处。
不过,她既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此事,肯定也是有仗恃的,“我这样介绍,一来是帮朋友,二来也是优化你们的资金结构,从根本上讲,是为了降低我们的贷款风险。”
说到这里,周晓彦看一眼李则,“这一点,李行长可以向你们说明。”
李主任略略思索一下,点点头,“周行长说得没错,现在很多人是揣着钱找项目,我手里也有两个朋友,都有七八千万,一个是卖保健品的,一个是搞小铁厂的,市场不好了,他们正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听他这么说,周行长淡淡地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太忠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眼,心里陡然生出点猜测来:别是你巧立个名目,让自己的人把钱贷走,然后又把钱投过来,做公司的股东吧?
所谓的空手套白狼,就是这样了,从银行里贷款出来,只须交贷款利息即可,然后投资到那些真正有利可图的大项目上,赚的是超额利润,这一里一外的差额,足以让人暴富。
以省科委这个工地为例,如果有人贷款一个亿,做为股份投资进来,贷款成本以年利率百分之十算,五年下来,连本带息还一亿五千万就行了。
可是一个亿投进这个工地,五年之后开发完毕,最少能收入三亿五以上,抛去所有费用,赚个上亿问题不大——要知道,投资者没有一分的本金投入。
当然,玩这个不投本金,却是要投入人脉和权力,就是所谓的权力寻租。
而这种投资者,又是银行从中穿针引线介绍,可信度大为增加不说,也极大地避免了赖账的可能。
而且银行这边强调,这是优化资金结构,降低贷款风险,这个理由真的很合乎情理。
说来说去就是欺负贷款者没钱,再好的项目也白搭——你丫再叽歪,我就不贷给你了。
当然,这些个因果,是陈太忠脑补的,真相是否如此,他也不能确定,不过见惯了各种鬼蜮人心,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么猜,有什么不对——尤其是周行长看李行长的那一眼。
想到这里,他淡淡地看穆桦一眼,想观察一下老穆注意到这一幕了没有,却发现穆老大正剥开一只虾,慢悠悠地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