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葫芦人少,能收集到的钱也少,二百万买了台挖机,又买了五辆卡车。
这台挖机,不但要接区里的活儿,还负责乡里的土地平整,可悲催的是,自打买来之后,就命运多舛,最后在给乡里挖地的时候,莫名其妙遇到地陷,直接掉进大坑里了。
挖机的命运不好,车队的命运也不好,三葫芦乡做的是外活,乡长在通达有亲戚,乡里的产品直接运往通达,有闲暇的时候,车队也接一接物流中心配送的活儿。
车队运行一年,不顺的事儿也太多了,最惨的就是拉了一车价值五十万的霓虹灯管,路上直接被横冲出来的泥头车撞翻了,所幸的是没死人。
三葫芦乡报上来的资金回报率,是百分之十,比东岔子还要高一点,但是乡长席坐标前脚汇报完工作,后脚就有人打电话进来,“席坐标撒谎,去年三葫芦一分钱都没挣到,那二十万是他挪用的公款。”
挪用公款发分红?陈太忠皱着眉头琢磨一下,这是为了给老百姓一个交待,本意应该算是不错,公款花在老百姓身上,也不算错,但是,偷偷挪用,性质就比较恶劣了。
反正落实这个事情也不难,老叶的电器行里,有个技工就是三葫芦的,技术很不错不说,也是马路蹲委员会的候补委员。
一般情况下,陈书记很少骚扰普通老百姓,不过兹事体大,他就亲自跑一趟电器行,找到那技工问情况。
那技工不愧是马路蹲候补委员,直接回答说,三葫芦没有挪用公款,只是过年的时候,把准备用来发放福利和奖金的钱,弥补了经营上的亏空,乡里干部过了一个穷年。
这件事是党委书记和乡长共同通过的,有人不满意私下叨叨,结果两位领导一致回答说,当初乡里决定经营这个的时候,是全票通过的:你们现在唠叨算什么?
而且三葫芦乡在经营上,也没犯什么错误,实在是运气太差,才导致了入不敷出。
乡里凑来凑去,也不过凑了十万的盈余出来,乡长和书记商量一下,一人又出了五万,凑够二十万,给老百姓分红。
“自己出钱?”陈太忠愕然张大了嘴巴,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千里做官只为吃穿,咱领导干部的觉悟,啥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他们不发福利,不少人有怨言,”技工还会分析形势,“个人再垫上点的话,就不怕歪嘴了……总之他们这个弄虚作假不好,但是本意还是好的。”
还是舍不得屁股底下的位子,陈太忠听明白了,临走之前又问一句,“你个人评价一下此事。”
“项目没选错,运气太背,”这是技工给出的评价。
陈书记问完话,刚回到办公室,靳毓宁推门而入,说了几句之后,也提起了三葫芦乡的事儿,合着情况都反应到了纪检委,靳书记前来,一是了解详情,二就是请示,要不要查人。
陈太忠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一遍,连靳书记都听呆了,“自己出钱给老百姓分红?”
“还算有点担当吧,”陈书记笑一笑。
“那他这弄虚作假,也不应该啊,”靳毓宁知道查不成三葫芦了,少不得评价一下,以便显得自己也是出于公心。
“搁给别的乡镇,我肯定不能轻饶了他,但是毓宁,你估计没有注意到一点,”陈太忠轻叹一声,拿起烟给对方散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三葫芦走的是省外市场,这个冲劲儿……是很宝贵的。”
“做外地市和省外市场的企业和个人,多了去……”靳毓宁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乡镇那些全民股份制的,很少见,”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又吸一口烟,“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大家还是过于求稳了。”
靳毓宁默默地点头,北崇区冲出恒北的企业极多,冲出全国的也不止一两家,不过去年年初截留款项造就的一批企业,却鲜有类似的勇气,更多的是在区里找饭辄——因为这么做保险,人人都珍惜自己的官帽子,不敢随便冒险。
这种情况下,三葫芦乡有勇气冲击外省市场,就弥足珍贵了,而陈书记看重的,就是这个勇气。
“既然这样,看他们今年的情况吧,”靳书记也不傻,陈书记有意保人,他自是不会再坚持自己的说法。
事实上他认为,陈老大给出的理由,其实是很令人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