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华对页岩油炼制,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他背着手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发问,从观察厂区的规划效果图,到工艺流程,再到施工进度,还有对设备厂家的了解。
他转悠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终图穷匕见,“你们说的技术先进性,我不是特别内行,搞页岩油项目的,你们是我接触的第三家,这样说吧……你们认为跟其他家相比,自己在哪方面,有绝对的优势?”
“大家都在摸索中,绝对的优势……这不好说,”畅玉玲微笑着回答,很是谦虚,但是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不客气地说,我们在各个方面,全面领先国内同样摸索前行的同行,比如说在集散控制方面,我们有……”
“我说了,具体技术我不是很懂,”孟主任微笑着打断她的话,语气却是毫不客气,“你们的预算比别人的高很多,领先是应该的……有没有那种,一说就能让我明白,你们绝对领先的地方?”
现在国内争取到油页岩加工立项的,有三处,除了北崇,一处是地方政府投入部分资金;还有一处是煤企,搞煤炼油加工,大部分是自有资金,但是煤企的利润因此被摊薄。
三个地方,就是北崇伸着手要钱,地方上一分不出,而且嘴张得还很大,这样的项目都能通过,要不说黄家的能量,真的不可低估——虽然是黄汉祥跑这个项目,也跑了不短时间。
孟宪华这句话,可以说是带有明确目的,但谁也不能说,他问得不对。
“我们还有页岩油的深加工环节,”畅玉玲慢吞吞地回答,她也知道,这个孟主任是有意为难了,这样的为难,可能是即兴的,未必要紧——终究这才是个发改委副主任,但若是以此为契机,没准也能引发事端。
事实上,其他家的页岩油项目,畅区长心里也明白得很,目前在申请的,基本上全是憋着劲儿往烂里做的,申报的时候,标的低一点很正常,但是将来追加投资是必然的,一旦投资跟不上,那就是烂尾。
那家煤企或者例外,追加投资也可以从自家的利润里扣,但是从利润里扣——可以参看孙淑英的京潮公司,她除了赞助北崇的城建,还打算出资支持国防建设。
而北崇是实打实打算把这个项目做起来的,畅玉玲指出,“我们跟天南省碧涛集团有合作,他们的煤焦油深加工技术,国际上领先,并且填补多项国内空白……像针状焦,更是国内独家生产,产品供不应求。”
“针状焦,碧涛是煤系,你们要做针状焦,就是油系了,”孟主任似笑非笑地发话,“油系和煤系,这应该是天差地别吧?”
尼玛,谁说这货不懂技术?丫纯粹就是懂装不懂。
畅玉玲登时愕然,她当然知道煤系针状焦和油系针状焦的差别,虽然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但是前来谈合作的邢总也说了,这两样根本不是一回事。
当然,严格来讲,页岩油和石油也不是一回事,北崇和碧涛两家合作,是为了展开新的课题——搞过针状焦的,和没搞过的,终究不一样。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孟宪华在这里居然藏着一手!你不是不懂技术吗?
不过畅区长也不是易与之辈,惊讶过后,她微微一笑,“这个说法不正确……油系和煤系,相差并不多,具体细节,我可以为您细细解说,首先咱们要明白,针状焦是什么,物理特性又是什么……”
“回头再说吧,”孟主任听到这话,直接又打断了,他是真不懂针状焦,只不过北崇搞页岩油的几个卖点,他都已经知道了,所以针对针状焦,他跟其他行家了解到了一些说法。
但是这个说法,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细细探讨,那就一定会露馅,而且碧涛在煤化工深加工上,那绝对是国内顶尖的——人家说油系和煤系差不多,没准真的就差不多。
正经是他请示的那几个专家,连碧涛这样的成绩都做不出来——实验室制造或者会比碧涛强一点,但是工业化生产,差了起码两条街。
当然,最根本的是,他此来就不是抓细节的,陷入细节之争,一句话两句话的说不清楚,反倒是转移了大家的关注重点,那才是有违本意。
他是来造和声势的,不是来做技术评判的。
“但是有这个合作,也不该超出别人太多,”孟宪华果断转移方向,在对手擅长的领域战斗,智者所不为也,“而且据我观察,北崇的经济实力很雄厚。”
“我们还在发展当中,”畅玉玲的口舌,其实相当便给,她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果断回答,“区政府的财政,其实已经举步维艰了。”
“小畅区长,我看到的不是这样,”孟主任微笑着摇摇头,态度居然还很和蔼,“你们争取拨款的意愿,我能理解,但是地方上明明能承担一些责任,为什么要全推给中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