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东岸，河道旁的一处高岗之上。</p>

此刻正值二更天，天空中银月高悬，清冷的月光伴着草原上的寒风飘然洒落。</p>

一月立春，寒冬已尽，春回大地。</p>

梁铮穿着黑色的披风，兜帽遮住脑袋，就这样站在山坡上，负手而立，听着汩汩而流的河水，默默等待着他的第一个客人上门。</p>

不多时，他等的客人，终于到来。</p>

一百余骑在黑夜中迅速奔行，为首之人，赫然便是蹋顿。</p>

今夜的蹋顿，面容一如往常的桀骜，目光中透出十足的凶悍，他带着一百多名亲随前来赴约，全副武装，杀气腾腾，不像来赴约的，更像是来打仗的。</p>

反观梁铮，孤身一人，静如深渊，双眼古井无波，却处处透露出让人压抑的可怕气息。</p>

乌桓与汉军，正各自集结兵力，准备决战。</p>

蹋顿身为乌桓的先锋大将，却深夜密会敌军主将，此事一旦传开，他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p>

但他还是来了，因为野心，总是让人奋不顾身。</p>

“哈~，你需要带上这么多人，才有勇气站在我的面前？”</p>

梁铮站在高处，嘲讽的语气，轻蔑的眼神，无一不挑动着蹋顿的情绪，让他几乎难以压抑住内心本能的愤怒，恨不得想要拔刀砍死眼前的男人。</p>

“哼~，谅你也不敢杀我，我若死，丘力居就能顺利吞并我的部曲，然后打着为我复仇的旗号，找你的麻烦。”</p>

蹋顿仿佛在用这番话给自己壮胆，可手掌却还是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之上。</p>

梁铮看破了蹋顿内心之中的胆怯，摇头叹息：“有时候，我真的很难判断，你和丘力居，究竟哪个更愚蠢一点。”</p>

“哼~，每次与你见面，总是让我难以忍耐心中的杀意，也许我现在就该杀掉你，以绝后患。”</p>

蹋顿放着狠话，看向梁铮时目光更是透出凶戾和残暴，可他终究没有动手。</p>

梁铮背负双手，黑色的铁面下，微扬的嘴角，带着一道让人眉尖狂跳的讥笑：“现在不动手，你将来一定会后悔。”</p>

一直被认为是乌桓第一勇士的蹋顿，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了，随即挥手遣退左右，语气不耐烦道：“少废话，有事说事。”</p>

虽说叫蹋顿过来，是为了谈判，可梁铮却一点也不急，拿起手中的马鞭把玩着，说出的话更是漫不经心：“听说你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被君主猜忌的感觉，很难受吧？”</p>

蹋顿一听这话，脸顿时就黑了，愤怒地骂道：“你还有脸提，这是拜谁所赐呢！”</p>

对于蹋顿的愤懑与委屈，梁铮浑不在意：“挑拨离间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矛盾一直都存在啊，也许你该放弃你的野心，更也许，你该实现你的野心。”</p>

“哼~，若是没你的出现，我与叔父的矛盾又怎会激化至此！”</p>

很显然，此时此刻，蹋顿依旧没有下定决心。</p>

他的父亲早亡，是叔父丘力居将他养育成人，悉心栽培，寄予厚望，才让他得以成长到今时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p>

“在通往权力顶点的道路上，天真与感情，都是负累。你最崇拜的人，是冒顿对吧？那你来回答我，他是怎样上位的？鸣镝弑父，杀母灭弟，所有阻挡他登上单于之位的人，无论亲疏，都被他亲手所杀。这就是你所渴望的王者之路，但是你，却还差得太远。”</p>

梁铮的冷笑，让蹋顿握紧了刀柄，内心却又不断挣扎，眉宇间更是露出了几分烦躁：“你秘密约见，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废话的吗？”</p>

看到蹋顿的表现，梁铮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也终于图穷匕见，露出獠牙：“当然不是，找你，是为了合作。三日后，白狼山之战，我要你出卖丘力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