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有意向的掌柜，现在就可以去登记，签订契约，提书领货了。”</p>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个小小的销售建议，感兴趣的掌柜，可以听一听。”</p>
朱富贵开口道：“我们‘通天客栈’，会发出去一些‘宣传券’——‘宣传券’嘛，顾名思义，就是为书做宣传的。”</p>
“只要买书的客人，拿着‘宣传券’来买书，就可以抵账五文钱。当然，每一本书，最多可以使用一张‘宣传券’。”</p>
“有兴趣加入这个计划的，可以过来报名，我们发出的‘宣传券’，会注明你的店铺位置，为你的店铺做宣传。”</p>
“当然，这个全凭自愿……而且，目前这种宣传服务，也是完全免费的。”</p>
朱富贵最后，补充了这一句。</p>
他这也算是，为将来做铺垫，‘目前免费’，以后就不一定免费了嘛？先让你们体验一下，然后，再收费割韭菜。</p>
——这可是苏木传授的‘鹅厂精髓’。</p>
下面这些掌柜的，闻言，再次议论起来。</p>
“这么一做宣传，每本书的利润，就会减少五文钱，有点亏啊！”</p>
“就是，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p>
“嘿，我反而觉得：这种推广模式，非常有意思……”</p>
“薄利多销嘛，我倒是想试试。”</p>
“没错，优惠五文，就优惠五文呗，这还是赚钱的——那些买书的客人，可能赚了，但咱们绝对不亏！”</p>
……</p>
“我看这朱掌柜，是个实诚人。最坏的后果，就是少赚一些钱，可以赌一把！”</p>
曹寅这般想着，咬了咬牙，选择了参与计划。</p>
……</p>
最终，一些掌柜参与了‘宣传券’计划，另一些掌柜，则是没有参与。</p>
朱富贵将参与的书铺名单，统计完毕，填入早就准备好的‘宣传草稿’，迅速送去城南，印刷传单。</p>
不过。</p>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到来的掌柜们，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批发了一千本以上的书，满脸兴奋地离开了。</p>
……</p>
却说：</p>
曹寅雇了一辆牛车，拉着自己提的一千本书，回到了‘文墨轩’。</p>
让帮工出来卸货。</p>
他兴冲冲地，去取了一张木牌，写下‘新书到货：《天龙八部》、《画皮》、《西游记》前三册，全城最低价五十九文！’</p>
——没错，就是前三册，苏木将《西游记》放在最后印刷，比王家‘状元坊’的书，早更新了一册。</p>
写完。</p>
曹寅想到‘宣传券’的计划，又补充写道：‘持‘宣传券’买书，还在再减五钱，五十四文新书抱回家’。</p>
写完这些。</p>
他拍了拍手，退后两步看了下，满意地点了点头。</p>
此时。</p>
曹寅扭头，回望‘状元坊’那边，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p>
一群十多岁的半大小子，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抱着七八本书，在附近大声叫卖。</p>
他们叫卖的喊话，还非常大胆。</p>
“卖书！卖书！苏真人正版授权的最新故事，便宜卖了！”</p>
“《天龙八部》五十九文，《画皮》，以及《西游记》前三册，合为一本，统统都是五十九文！”</p>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p>
“五十九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p>
……</p>
原本去往‘状元坊’的一些客人，都被吸引过去，开始询问价钱。</p>
见到这一幕。</p>
康掌柜带着小二，怒气腾腾出来，大声喝骂。</p>
那些小孩子们，顿时拔腿就跑，可等康掌柜转过身，不一会儿，他们又过来了。</p>
……</p>
“哈哈！”</p>
曹寅看到这一幕，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p>
毕竟，他和那康掌柜的关系，可远远算不得好——之前，还被羞辱呢！</p>
此时。</p>
曹寅突然回想起：之前自己运书回来的途中，路过两处‘状元坊’下辖的书铺，似乎也看到了这样的小孩子。</p>
“难道，是有人要对付王家？或许，就是那位朱掌柜，还有苏真人……”</p>
他心中，隐隐泛起明悟：“怪不得，我和那些掌柜的，能以这么低的价格拿书呢，这也算是变相打击‘状元坊’了。”</p>
就在这时。</p>
一个丫鬟路过，看到门口的木牌，顿时问道：“掌柜的，你们店中，真有最新的《西游记》？还是五十九钱？”</p>
“有有有，刚到的新货，您进来瞧瞧？”</p>
曹寅收回思绪，连忙赔出笑脸，招待客人。</p>
……</p>
仅仅一刻钟时间。</p>
曹寅九卖出去了七八本书，都是这批新进的书——不过，这些人都是正常买的，也没用什么‘宣传券’。</p>
他当然也无所谓，没‘宣传券’，正好五十九文卖，多赚一点。</p>
……</p>
半个时辰后。</p>
突然有一个客人过来，拿着一张纸券问道：“掌柜的，用了这个，真能减免5文钱？”</p>
曹寅接过一看，确实是在‘通天客栈’看过的‘宣传券’样式。</p>
只不过，原先的下方空白处，现在，填上了不少地址，是加入这个计划的书铺——而自己的‘文墨轩’，正是其中一家。</p>
“朱掌柜的效率，真是高啊！”</p>
曹寅心中感叹着，面带笑着回答：“确实可以。您用了这个，这两本原本五十九钱的书，现在五十四钱就能拿走。”</p>
“哎，那感情好！”</p>
这客人痛快地付了钱，欢天喜地的走了。</p>
不一会儿。</p>
再来的客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是拿着‘宣传券’的了。</p>
不过，曹寅不怒反喜——毕竟，无论怎么卖，自己都是赚的。</p>
而且，客人明显多了不少，这是薄利多销啊！</p>
……</p>
等到天快黑时。</p>
曹寅进回来一千本书，竟然卖掉了一小半。</p>
即使如此，仍然不断有人拿着‘宣传券’进来，前来买书。</p>
曹寅赚疯了！</p>
这并不奇怪。</p>
当前时代的人，哪见过‘宣传券’这种手段，或贪图便宜，或处于新奇，或是单纯的为了凑热闹……被疯狂引流。</p>
接下来的事，自不用提。</p>
正可谓是：站在流量的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p>
……</p>
傍晚。</p>
‘才思阁’的严掌柜路过，看到‘文墨轩’的红火，眼睛都红了：“那‘宣传券’计划，真的有用？明天，明天我一定也要加入！”</p>
他和曹寅一样，也是去‘通天客栈’进书了，这不假，但目光短浅，并没有加入‘宣传券’计划。</p>
不过。</p>
严掌柜向前走，路过‘状元坊’时，又开心了。</p>
无它。</p>
‘状元坊’门前，门可罗雀，还有不少臭鸡蛋、烂菜叶。</p>
这是怎么回事呢？</p>
原来，自从城中的其它书铺，开始低价倾销，王家旗下的‘状元坊’，一下子就没客人了。</p>
哦不，也不是没客人，准确的说：是没了买书的客人，但有的是退书的客人。</p>
这处的‘状元坊’书铺，也不例外。</p>
下午时，一群人来堵了门，要求退货。</p>
他们还振振有词：</p>
“你们这卖一百二十钱，人家那边才五十九钱，质量还比你们的书好！”</p>
“就是，你门‘状元坊’，良心就不会痛吗？”</p>
“退货，给我们退货！”</p>
……</p>
这些暴怒的客人，差点没给‘状元坊’给打砸了喽！</p>
要知道：这些能识字、买得起书的，基本都处于西宁城的中高层，如此多人，就是王庆南亲自来了，也兜不住啊！</p>
没办法，康掌柜只能退货退钱，他都快哭了。</p>
“快，快去通知咱们王老爷！”</p>
康掌柜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一层层向上禀报。</p>
……</p>
晚上。</p>
曹寅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p>
他今个儿心情可不错，嘴里哼着个小曲，左手提着个油纸包，右手提着一竹管浊酒，满面红光。</p>
“官人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p>
“生意好嘛！我给你说……”</p>
曹寅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衬，递给妻子。</p>
曹妻耐心听着，帮着接过外衬，拍落灰尘，拿进里屋。</p>
“爹！”</p>
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耸动了两下鼻子，跑过来，双眼闪亮亮地盯着那油纸包，问道：“爹，这是什么啊？”</p>
“半只烧鸡，拿去放桌上吧！”</p>
曹寅笑着，颇为自豪——事实上，能让家人，不时吃上一顿肉，这确实值得自豪。</p>
“哎！”</p>
小曹答应一声，脸色惊喜，连忙接过纸包，放在桌上，飞快跑去帮着端饭了。</p>
饭菜摆好。</p>
曹寅作为一家之主，在主位上坐下。</p>
他打开纸包，露出里面半只烧鸡，热气腾腾，油光粉润，浓郁的油脂香气，让人情不自禁吞咽口水。</p>
就比如小曹，盯着这肥鸡，眼睛都不眨一下。</p>
“鸡腿给你。”</p>
曹寅撕下鸡腿，夹给了儿子。</p>
“谢谢爹。”</p>
小曹低下头，吃得哼哧哼哧，头都不带抬的。</p>
“鸡翅膀给你。”</p>
曹寅看着自家儿子，笑着摇了摇头，又撕了鸡翅膀，去旁边，夹给妻子。</p>
“谢谢官人。”</p>
曹妻道了声谢，不过扭头，就夹给了儿子。</p>
他们夫妻，虽然感情不错，但也没有同桌而食……不过，能在旁边小桌坐下，不用等到父子俩吃过饭，她再吃，就已经很满足了。</p>
“儿子有，这块你自己吃吧！”</p>
曹寅又夹了一大块鸡肉，给张妻，旋即，自己嗦着鸡脖子，就着一竹管浊酒，详细说起今天的经历。</p>
他说到兴奋处，也是眉飞色舞。</p>
最终。</p>
一顿饭下去。</p>
曹寅喝得醉醺醺，嘴里嘟囔着：“好日子就要来了，以后，我……也有一个自己的小印刷坊，咱们……天天吃肉……”</p>
曹妻嘴里附和着丈夫，贴心给他洗脚、擦脸，脱下衣服，搬去床上。</p>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p>
……</p>
次日。</p>
曹寅的‘文墨轩’，生意延续昨日，红火兴隆。</p>
中午时。</p>
斜对门的‘状元坊’，却突然降价了，降到了一样的五十九文。</p>
这已经算是赔本卖了，不过，照样买的人很少。</p>
毕竟，同等价格下，为什么要去买质量更差的书呢？</p>
……</p>
康掌柜不得已，求上了门。</p>
“曹老弟，我有一事相求。是这样，我想将一些《天龙八部》、《画皮》、《西游记》的书，放在你的店中托卖，你看？”</p>
“托卖？”</p>
“咱们两家的书，不都是五十九钱嘛？我就想：将一部分书放在你这儿，你五十九钱卖了，再将钱还给我……”</p>
“康掌柜，你这算盘打得真响啊！”</p>
曹寅都快被气笑了：“这般的托卖，对我‘文墨轩’全无好处，反而要因为你们‘状元坊’的书质量不佳，平白背上恶名……你这不是坑我嘛？”</p>
“你……”</p>
康掌柜脸上怒色一闪。</p>
他没想到：曹寅这么不给面子，不过，想到王家上面压下来的任务，还是忍了。</p>
“曹老兄，哎这，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康掌柜开始打感情牌。</p>
“呵呵！”</p>
曹寅闻言，只是冷笑。</p>
这么快，‘曹老弟’就变成了‘曹老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p>
不过。</p>
他也是有脾气的：“此事不用再谈，不送。”</p>
“哎，这是我一点心意……”康掌柜一咬牙，递过一个钱袋。</p>
“康掌柜，还记得昨天吗？”</p>
曹寅叹息着，只觉这一幕，是何等相似。</p>
他一把拿过钱袋，数出昨天‘损失的钱’，余下扔在地上：“康掌柜，我还是那句话：没得谈！”</p>
“曹……”</p>
“送客！”</p>
“请吧！”那个请来的帮工，立刻上前。</p>
“你你你……”</p>
康掌柜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特么的，姓曹的，以后你休想在我这儿提一本书……”</p>
“滚！”曹寅板起脸，抄起了扫帚。</p>
“你等着……以后你别过来求我……”</p>
康掌柜连忙后退，放了两句狠话，灰溜溜走了。</p>
“呵呵。”</p>
曹寅望着康掌柜的背影，冷笑不已。</p>
他想起，早上去‘通天客栈’提货时，朱掌柜所说的话：‘我们的印刷坊，也开始承接印刷生意了，以后要提货，尽管来这儿，绝对比别处的便宜……’</p>
有了这保证，还怕王家的‘状元坊’？</p>
……</p>
康掌柜刚走没多久，两三个小厮，拉着一车子书，在门口停下。</p>
曹寅认出，这是‘通天客栈’的人。</p>
“哎，你们这是？”他立刻迎上去。</p>
“曹掌柜，我们东家有通知：从现在开始，这批书的批发价降为二十钱，售价不得高于三十九钱……没卖出的书，可以按照批发价回收……”</p>
“嘶！”</p>
曹寅闻言，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暗忖：“这是要对王家赶尽杀绝啊！”</p>
以后？</p>
王家，以及‘状元坊’，恐怕是没以后了。</p>
……</p>
两日过去。</p>
曹寅‘文墨轩’的生意，持续兴隆火爆。</p>
……</p>
这日大清早。</p>
那个请来的帮工，突然一脸八卦地开口：“掌柜的，您听说了嘛？王家，就是那个‘状元坊’的王家，完蛋啦！”</p>
“哦？”</p>
“听说是，被抢了生意，大量订单违约，拖欠工人的工钱，以及各种货款到期……还有小道消息，说是张家出手了呢！”</p>
“这般么？”</p>
曹寅喃喃着，心中唏嘘的同时，又涌出一股野望：“王家倒下，或许，我的‘文墨轩’，也能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p>
此时。</p>
朝阳初升，光芒万丈，笼罩了整个大地。</p>
……</p>
新的一天，充满希望的一天，开始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