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看顾诚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理解了,于是继续往下加码。
“后来,你爸,还有小颖妈出生了,你爷爷总算对我有点感情。但马上就是十年浩劫,我自然还是不敢说——你忘了你外公外婆的遭遇么?就因为在海峡对岸有亲戚,全家死在牛棚里。那个年代,我能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害了大家么?”
姐弟俩颓然地点头:“不能……”
“一直到80年代,你爷爷都50岁了。邓-大人总算是彻底拨乱反正,我估摸着不会再有反复,才敢和你爷爷说。但那时候华露交恶,北夷倒向露西亚人,我说了也白搭,后来也就没和你爸说。”
顾诚急了:“那98年炒股出事之前,你为什么不说!那些遗物值钱么?如果说了,咱家不就……”
祖母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似乎也在后悔当初没有赌一把。
潘洁颖拧了弟弟一把:“怎么说话的呢!外婆是最不希望那个悲剧的,你还揭她疮疤。”
顾诚忙解释:“我……也是心里太急了,奶奶,对不起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祖母缓缓摇头,制止了潘洁颖指责弟弟。
“小颖,让诚诚说,他说得对。那事儿我也后悔。当时我也不知道你爸到底困难到哪一步了。但更关键的是,开城当时依然是北夷前线禁区,我们去不了——92年华夏和东夷建交,此后数年华夏和北夷的关系降到冰点,一切华夏人进入开城禁区的可能性都被堵上了。
就算说出来,让你爸百爪挠心拿不到,不是更难受么?当然,我不知道事情后来会发展到那一步,出那么多意外。如果可以预见的话,我肯定会不顾代价全都告诉他的。”
姐弟俩这才算是捋清了这桩事儿背后的条理,心中不胜感慨。
祖母停顿了一会儿,吩咐道:“诚诚,你把我床底下左边那口箱子拖出来,底下有个小盒子。”
顾诚依言去祖母房间把大床底下的箱子拖出来,然后翻出一个匣子,拿回客厅递到祖母手上。
祖母“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硫酸纸,背面手写着几行字,繁体汉字,还有一个手画的草图。
顾诚下意识地问:“这就是……”
“这就是我父亲当年留给我的。”祖母点点头,欣慰地说,“你在东夷也两年了,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什么关系户,能够带你进开城,你先拿去吧。”
顾诚安慰祖母:“行,我会慢慢寻访机会的。”
“还有!今天之所以同时告诉你俩,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诚诚,如果哪天你真取出那笔东西,别忘了里面有你姐一半。你可以暂时挪用,但将来一定要还给你姐。”
“奶奶你放心,我能耐大着呢,怎么会惦记姐姐的钱。这些东西,取出来无非也就是个念想。”顾诚答应得很豪气,他知道祖母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就像在贾母眼里,贾宝玉林黛玉是不存在厚此薄彼的。
回到卧室,潘洁颖一边继续收拾行礼,一边低声问弟弟:“阿诚,你是不是有办法?”
“只能说试试看吧。”顾诚皱了皱眉,用探讨的语气说,“从新闻上看,未来要开放的开城开发区,无非两块业务:实业和服务业。在东夷,对外实业归外通部管;对外服务业归文体部管——我在在文体部有个朋友,这次去汉城顺便问问他有没有门路吧,如果可以找机会把咱塞进去,大不了许他点好处费。”
潘洁颖一听,也深以为然:“既然这样,那你也别着急,明天去了之后,办完正事儿再慢慢打探就是了。”
“放心,我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