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召方元帅入城中驻守,不要再与王禀沿河对峙了。杭州城才是根基,其他州府,一并弃之!”方腊慢慢站定身形,开口吩咐道。兴许邓元觉的安慰也起了作用。
湖州最南,武康城下。郑智与杨可世终于会师一处。
武康早已人去楼空,大军入城,竟然还有百姓夹道而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湖州南方这座城池,离太湖不远,离杭州也不远,也是花石纲荼毒最甚之地,几个月前方腊起义军入城,兴许也有人这般开城相迎。此时官军入城,又有人开城相迎,。
要说方腊起兵,初时,当真应者云集,便是要反抗花石纲暴政,花石纲令得太多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到得如今,方腊之祸,比之花石纲更甚,江南只剩疮痍满目,哪里还是当初诛杀朱勔之事?方腊欲望又哪里只是诛杀朱勔这么简单,起兵不过几月,已然就是“皇帝”之尊了,儿子方天定也被封为太子。
起兵造反,就是要鹿鼎中原,夺得天下重宝,铸就不世功勋。自古就有那么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方腊也算是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
武康城中,童贯亲自吩咐今夜大排筵席,庆祝战事顺利。
几番来去,觥筹交错,童贯也是兴致大起,开口说道:“最近一些时日总是会想起当年,想起当年在秦凤的时候,也是这般连战连捷,打得党项羌人远盾大漠。那一日入灵州城的景象历历在目。又想当年初上战阵,与郑智蔚茹河边遭遇党项金甲嵬名,那一日之后我便说这郑将军乃大宋第一勇将,今日再看,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把酒言欢,皆听得哈哈大笑,唯有米真务于末席笑不出口。杨可世更是接话道:“太尉,末将此生唯一遗憾的就是当年会州入西夏之时,不能亲身随郑相公上阵杀敌,只能在熙河兰湟出兵做一些收尾之事。今日得偿所愿,能与郑相公同阵而战,人生大幸也!”
郑智听得两人这般夸奖,笑着拱手答道:“恩相与杨将军过奖,过奖!皆是恩相领兵有方,用人得当。”
童贯看得郑智笑着说过奖的模样,笑道:“哈哈。。。郑智这厮,上阵天下无敌,却是做不好两件事情。”
童贯喝了酒,连自己是个太监的事情都可以拿来说笑,此时郑智自然知道童贯是要开口调笑自己,也就笑着默不作声。却是杨可世听言疑惑问道:“太尉说的是那两件事?”
“哈哈。。。郑智这厮拍马屁的功夫太差,永远只是流于表面,教人一眼看破。这拍马屁可是一门大学问,待得哪一日带郑智上朝堂之上见识一番,朝堂诸公的马屁功夫那是滴水不漏,造诣高深。若是郑智能学习一二,功力必然大涨!哈哈。。。”
杨可世听言也是大笑不止,忙又问道:“太尉,那还有一事呢?”
“还有一事?还有一事便是这厮敛财的功力太差,卖酒赚点小钱便洋洋自得。养兵岂可无钱?这一点向我学习即可!学得几分手段,必然也是日进斗金。”童贯又道。
郑智听言,正想辩解两句,鲁达喝得正是兴奋,反倒用破锣嗓门先开了口:“诶。。。太尉此话差矣,我家哥哥近日也是功力倍涨,连搬空了几座衙门府库,赚了不少钱呢!不信你问问就知道了。”
鲁达话语少了一些恭敬,但是也多了一份直爽,童贯听言,连连摆手又笑问:“说他功力太差,你这黑厮还不乐意了。若不是手段差了,岂会被人告到东京去!几分弹劾奏折都还留在御史衙门里压着呢,虽然被那王黼压制下来,却是也被那王黼拿在手上当作一个筹码,待得哪日用得上了,时机一到,岂会不做文章。”
郑智本以为童贯是在调笑自己好玩,此时听言才知童贯正是在教导自己。脑中也飞速运转,当初为了节约时间,省时省事,直接纵兵抢掠,当真未想那么多。在这件事情上目光当真还是短浅了一些,只想着王黼要仰仗童贯,也就不会拿自己这些事情怎么样,何况还有童贯在朝堂作保,又与赵佶结了善缘。事情万无一失,此时听来,这件事情当真为以后留下了隐患,这王黼事成之后得了势,正是洋洋得意之时,蔡京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还会对童贯投鼠忌器。
“请教恩相,此事如何才算做得妥当?”郑智开口问道,当时一切都过于仓促,实在未想太多。
童贯听得郑智态度,笑道:“此事简单,强抢也不是不可,当初只是少做了一件事情。若是把衙门里府库的钱粮与来往账目文书一并搬走,岂还有弹劾之事?”
郑智一听,恍然大悟。如今的主官,本就把衙门府库当作自己的私库来用,公私不分,账目必然是有问题的。郑智如此突然强抢,也就容不得这些主官重新做账册,无人追究也就没什么事情,一旦真上了朝堂,适用起了律法必然就是大罪。如此哪里还有人敢去弹劾。
郑智想到此处,实在有些后悔。处事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留把柄。把柄一旦出去了,事情即便不发,也有清算的那一日,历朝历代被清算的权势通天之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童贯看得郑智后悔模样,又出言安慰道:“事情既然已做下,也就不需瞻前顾后,有些人看似得势,却是也算不得什么。自以为天下就他一人了,其实还差得远。吃酒吃酒,不需担心。”
正话反话皆由童贯来说,却是也表达出童贯心中对于郑智的看重。一来教郑智滴水不漏的处事原则,二来也表达了自己护短之心,由不得他人拿郑智怎么样。
当然也是童贯御下之法,一番话语也把自己恩德之处用另外一种他人能接受的方式无形表达出来。
郑智未去深想,开口感谢一番,抬杯去敬。脑中也还在回想头前行事时候的纰漏,又想那斩杀县令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另外一种更好的行事办法。人从来不是生而知之,而是这般慢慢长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