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让曹铄信得过的,当然就是他的儿子。
果然,听说曹恒等人可以携带兵刃,曹铄就没再多问,带着众人往山上走。
攀登泰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清晨从山下出发,整整走了一个半时辰,他们才到泰山顶上。
曹铄远远看到泰山顶上搭建了一处高台,高台的四周还站着不少魏军将士。
在高台和山顶,插着大魏的旗帜。
山上的风要比山下猛烈许多,战旗迎风飘摇猎猎飞舞,远远站着都能听见旗帜呼啦啦作响。
曹铄来了,守着高台的魏军将士纷纷向他躬身见礼。
从将士们身旁走过,曹铄登上高台。
风掠过他的鬓角,把他鬓角的头发撩的飘飞翻舞。
由于不是封禅大礼,曹铄今天穿的是一身戎装。
铠甲紧紧的裹在身上,从铠甲下露出的衣袂,在风中翻卷飘飞,让他多了几分飘逸。
站在高台上眺望远处,曹铄说道:“泰山果然非同一般,站在这里确实是一览众山小。”
“好个一览众山小!”郭嘉说道:“主公随便一句话,都能说的荡气回肠,让人回味无穷。”
曹铄嘿嘿一笑,他怎么可能告诉郭嘉,像这样的话,不过是他借鉴了后世诗人的创作。
汉末的文学体裁与后世有着很大不同。
倘若他把后世的诗歌拿到这个时代,很可能会让人一脸懵逼,不知道他在胡诌什么。
可他要是把诗歌拆开,只说一两句很经典的,由于与汉乐府有着相当的相似性,反倒更容易得到人们的认可。
“我们是不是该改一改称谓了?”跟着上山的庞统在一旁说道:“主公将要登基,从今天起是不是可以称为陛下?”
“还没有登基,我也不是太急着让你们改口。”曹铄说道:“我登基以后,有些礼仪是要废止的。尤其是朕这个自称,在我登基之后,将不再使用。我怎么自称,你们也同样可用。”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从来皇帝都希望与别人不同,朕这个字,在秦始皇以前,是连普通百姓都可以使用的,然而到了秦始皇时期,它成了皇帝的专属自称,任何人不得再用。
曹铄不仅没有打算增加更多的专属称号,反倒还要取消皇帝的专属自称,确实是让众人感到十分不解。
“主公,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郭嘉说道:“主公毕竟是天之骄子,又怎么可以没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称号?”
“天之骄子就一定要有与众不同的称号?”曹铄笑着向郭嘉问了一句。
郭嘉回道:“那是当然,要不怎么能彰显出主公和别人的不同之处?”
“我倒没觉得和别人不同有什么用处。”曹铄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也不用多说什么。从我登基之日起,取消‘朕’这个称谓。虽为天子,倘若称谓也与官员百姓不同,岂不是距民众越来越远?”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觉着曹铄说的很有道理,当然也有人对此并不是十分认同。
不过不认同的人,相对来说还是要多一些。
毕竟众人都已经习惯了皇帝与一般人有着不同的称谓。
站在高台上,眺望着远处的群山,曹铄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征伐多年,如今天下已是握在了他的手中。
接下来,大魏要做的就是向更远的地方扩张。
来到这个时代以前,他曾了解过的历史里,也只有蒙古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把疆土扩展到了西方。
可惜,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并不是中原人。
他们拓展疆土的时代,对于中原来说,不过是一段断代史而已。
曾有国外的史学家说过,崖山之后无中国,满清以后再无汉!
曹铄要做的,就是彻底改写这段历史,在他这个时代,就书写一段疆土无边的神话……
“主公,山上风大,还没到登坛祭天的日子,我们还是早些下山。”郭嘉在一旁说道:“可不要因为在山上逗留太久着了风寒。”
“领兵多年,沙场上摸爬滚打也不是一回两回。”曹铄对郭嘉说道:“难不成我还会怕了山上的风儿?”
“虽然主公说的没错,可祭天之日将近,还是不要出了任何纰漏。”郭嘉说道:“大魏上下,可都在看着主公。”
“奉孝说的我明白了。”曹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先在一旁等候,我与儿子们有些话要说。”
众人纷纷应了,向后退了数十步。
望着与一群公子站在高台上的曹铄,杨修小声向郭嘉问了一句:“郭公觉得主公会与公子们说些什么?”
郭嘉看了他一眼:“德祖认为主公会说什么?”
“江山无限,得来容易守住难。”杨修说道:“无论哪个朝代,一般来说真正灭亡的原因都不是外在,往往都是从内而起。”
“德祖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个从内而起?”郭嘉虽然明白了杨修的意思,却还是向他问了一句。
杨修回道:“内耗重于外敌,大汉末年,汉献帝借董卓之手,从少帝手中得来天下。可他却守业不成,最终只能眼睁睁的把江山拱手让给主公。大秦末年,胡亥杀兄长扶苏而得天下。先是乱了内,而后才有项王、汉王起兵讨伐。主公与诸位公子说的,无非是兄弟同心而已。无论是谁得了天下,最担心的就是子嗣不和。自家人之间相互争斗,无非是给外人夺去家业的大好时机。”
“德祖看到事情倒是通透的很。”郭嘉小声向杨修问道:“可你能不能看出另一件事?”
“不知郭公说的是什么事?”杨修向郭嘉拱手问道。
“话多并没有什么。”郭嘉说道:“然而说的话要是会招惹杀身之祸,可就有什么了。德祖聪慧过人我也知道,可为什么却偏偏不明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被郭嘉呛了一句,杨修也觉着他说的这些确实是触及了底线,赶忙躬身说道:“郭公教训的是,我再也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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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铄确实从来没有隐晦过他担心子嗣不和。
可是这样的话,曹铄自己说是绝对没有问题,换成别人提出来,意味就完全不同。
“德祖以后还是管管你那张嘴。”郭嘉对杨修说道:“可不要因为嘴上招惹是非,连累了项上头颅。”
“我明白。”杨修躬身应了,哪还敢再多提一句曹铄与公子们说的话。
曹铄膝下儿女四五十人,其中三十多个儿子,有十多人都过了十二岁。
登坛祭天,他把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儿子都给带了来。
十多个儿子簇拥在曹铄身边,扭头看了一眼他们,曹铄心中也是不免得意。
身为男人,能够坐拥美人倒也不说什么了,还生养了这么多儿女,才真的是人生赢家!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留下?”曹铄向儿子们问了一句。
众公子都低着头没有应声,曹毅则看向了曹恒。
没有哪个公子是傻子,即便是那些从小习练武艺,并不怎么看书的公子,也明白曹铄留下他们的意思。
只不过每一个人都知道,问题不该他们来回答,而是应该交给长兄。
曹恒躬身对曹铄说道:“父亲是要让兄弟们看看无限江山。”
“为什么要让你们看这无限江山?”曹恒回答的正确,曹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向他追问了一句。
“是要我们兄弟明白,江山得之不易。”曹恒说道:“也是要我们兄弟懂得,只有兄弟齐心,才能保全大魏长久不衰!”
“你倒是懂得我的心意。”曹铄点头,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对众公子说道:“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大魏江山的一角,这么多年,我领兵征伐,为的就是这片无尽疆土。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人给江山蒙羞,更不希望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人,再给天下和百姓带来困扰。身为兄弟,你们应该明白,大魏是你们的家,江山是你们的根。天下只有一个主人,将来我不在了,你们这些人都得辅佐长兄,保住我大魏不世基业!”
“谨遵父亲教诲!”众公子纷纷躬身,应了曹铄的说法。
等到他们应了,曹铄接着说道:“你们中的有些人曾听说过邺城之乱,也有一些人还没有听过。”
即便是曹恒,也从来没有听曹铄提起过邺城之乱。
曹丕与曹铄之间的争斗,是曹家的一抹败笔,身为魏王的曹铄,当然不会轻易和儿子们说。
可今天他居然主动提了出来,倒是让曹恒等人觉着十分意外。
“以往我没和你们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不想要你们了解的太多。”曹铄说道:“毕竟那是兄弟争斗,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你们的父亲在那场争斗中胜了,所以才有了大魏,才能有你们今日安稳的日子。倘若当初败的是我,那位二叔难道会饶过你们这些会让他感到寝食不安的小鬼?”
说到这里,曹铄看了他的儿子们一眼:“世上有一种悲哀叫做同室操戈。也有一种凄凉叫做骨肉相残。我得了天下,才知道一家人其乐融融有多重要。权势是什么?无非是生杀予夺,无非是万人之上。为什么过去的王侯皇帝都要称孤道寡?因为他们为了权势,舍弃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一样就是亲情。”
眺望着远处,曹铄沉默了下来。
众公子也都没有做声。
父亲想要说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此时此刻,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当着曹铄的面说出不该说的话。
即便是该说的,在这样的环境中,最好也是不要说出口……
沉默良久,曹铄接着说道:“我时常在想,血浓于水,为了权势骨肉相残真的划算?为了做那万人之上,而兄弟相杀,真的值当?以往我不是太明白,总认为得到了天下,我就得到了一切。可如今想想,站在这里,我却是多么的孤独。”
“父亲……”曹恒开口劝道:“不要想太多,至少父亲身边还有我们……”
“你们?”曹铄看了曹恒一眼,笑着摇头:“你们更靠不住!问问你们自己,哪个在我面前是敢说出真话?哪个在我面前,又敢流露出真性情?你们乖巧恭顺,不过是惧怕我而已。身为你们的父亲,我已是没有其他的路可走,而你们却是可以。”
转过身,曹铄对曹恒说道:“你站我身边。”
曹恒顺从的来到曹铄身旁,低头站在他的侧后。
目光在其他公子脸上扫过,曹铄对他们说道:“我今天明确的告诉你们每一个人,继承大魏天下的只有你们的长兄。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不要试图在背后做些什么,企图把你们的长兄扳倒。倘若果真有人那么想,不用他动手,我也会给予最严厉的惩治!我的儿子,可以无能,可以庸碌,甚至可以靠着大魏混吃等死!却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有取代长兄而代之的念头。无论是谁,只要有了那个念头,就不再是我的儿子,也就不再是大魏的公子!”
“父亲放心,我们必定鼎力辅佐长兄!”众公子躬身应了。
曹铄扭头看向曹恒:“等到我登基之日,会昭告天下,你是大魏太子。身为太子,你可不要太浮躁,也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太子监国,你以后的责任可是不小。”
“我必定鼎力协助父亲,把大魏整饬的更好。”曹铄当着兄弟们的面,直言大魏将来只有一个主人,而且还明确的说出能够有资格继承大魏的只有他,曹恒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当即躬身应了。
“还有一条,你可得记清楚了。”曹铄对曹恒说道:“将来你有了孩子,决定立哪个为太子,一定要好好教导,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纨绔之子坐上高位。得天下不易,祸害天下却是简单。看一看当年的桓灵二帝,好好的大汉江山,就因为他们的穷奢极欲,而导致民不聊生。以后认定了哪个是太子,一定要在立他之前让他吃些苦头。只到民间疾苦,了解将士不易,他才懂得该怎样把江山稳固下去。”
“父亲教导的,我都会铭记在心。”曹恒应了下来。
曹铄接着对他说道:“同样的要求,到你册立太子的时候,也要对他说一说。也得让他知道,该怎样教导后人。郡主贤良则百姓安康,郡主昏庸则天下大乱。切记,不可有片刻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