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已经把日本的劳动力压榨到如此地步不成?”韦坤在会议上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很明显,感到意外的不仅有韦坤,那些年轻的干部们也都大惑不解。非洲现在的工作倒不是对体力有特别强的要求,而是要对农业有持久力。十几年来,苏丹的苜蓿品种不断改良。国内的苜蓿一年能收两次,苏丹的苜蓿一年能收12次。苜蓿本来就不高,种植苜蓿的面积现在有十几万平方公里。靠人弯腰割,铁打的汉子把腰累断都扛不住。加上苏丹苜蓿区地势平坦,所以早早就采用机械收割模式。北美的战争让很多困扰柴油机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新式的拖拉机效率更高。只要能爱护设备,老头和女人反倒比毛手毛脚的毛头小子的更可靠。
即便日本老人和女人更靠谱,可日本已经派不出男人了么?这个问题让苏丹的年轻中国小伙很是意外。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韦坤就在接待的工作组里面添加了一项任务,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交流之后还真的弄清楚生了什么。韦坤一直觉得日本四千万人口,可是以韦坤为代表的这群小伙子忘记日本现在是个分裂状态。日本关东部分人口大概有两千万,可他们派遣了一百三十万以男性为主的仆从军去北美参战。留在国内的还要维持几十万的军队防备关西的袭击,这么一二来去,日本关东方面竟然被弄出个劳动力匮乏的局面。
若不是日本关东从政府到民众都知道跟着中国有肉吃,既然中国人对这票劳动者们的要求不高。日本关东政府竭尽全力,千辛万苦的凑出了这么一批人。村里的少女还有传统中快到送进到山上神隐的家伙搓一堆儿给送来了非洲。
除了具体调查之外,随后送来的文件里面,国内告诉东非这边,日本已经表示关东地区进入全面充分就业状态。关东自己已经缺乏熟练的工业以及农业劳动力,不要指望他们提供哪怕一个人。
这消息让年轻干部们都哭笑不得,负责劳动部门的头头叹道:“这个世界缺乏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不成?”
“如果不缺人,为啥欧洲当了几百年奴隶贩子。”算是团队里面最年长的肖白朗稍稍阴阳怪气的答道。
这回答本来可以引得哄堂大笑的,只是现实的局面让大家不得不接受这看似荒谬的现状。劳动力的供应远没有想象中那种无限量供应。眼瞅着可以大赚特赚的买卖,却偏偏因为缺人而没办法最大限度的获利,这感觉太糟糕了。韦坤长叹一声,“我终于明白啥叫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这个感叹让年轻人都有充分的共鸣感,这帮家伙都知道他们的工资里面有一部分是绩效奖金,这笔奖金和生产有紧密的联系。现阶段不是生产有问题,而是生产不出来。想做出成绩来的同志们心中遗憾,想赶紧挣一票钱,混够东非服役时间后赶紧回到亚洲过好日子的同志心中郁闷。
我哥在北美就没这个问题啊。韦坤心里面叹道。只是这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这么说。
五月的北美东海岸已经绝不能算冷,祁睿政委从院子里面的水井当中拎上一桶水,然后举起木桶,把满桶的凉水劈头浇了下来。地下水的水温大概只有十几度,浇在充满年轻热力的身体上,祁睿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寒颤,然后就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身体内部补偿式的升腾出来。又浇了两桶水,祁睿觉得皮肤逐渐习惯了冰凉的水温,并且清楚的感觉到他自己真的不再年轻。
如果是十几岁,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祁睿的精力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几天几夜连轴转虽然也会引困倦,但是不会引疲惫。现在明显感觉不同,祁睿已经感觉到累,那是需要很专门的休息才能恢复过来的累。不仅是精力的问题,祁睿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有些日子没有进行专门的枪术训练,祁睿虽然没有胖,但是肚皮上和身上已经有了一层皮下脂肪。和以前那种一层薄薄皮肤的日子完全不同。
刘备当年曾经哭诉髀肉复生,祁睿读到那段的时候觉得这大耳贼实在是矫情。现在祁睿摸摸自己的大腿内侧,也是有了捏起来厚厚一层的肥肉。这让祁睿也忍不住又唏嘘落泪的意思。这么心思浮动之际,祁睿突然想起了老爹韦泽说过的一个笑话。
女儿翻到爸妈的旧照片,好奇的问妈妈:妈妈,和你一起照相的这个瘦瘦的长年轻人是谁呀?妈妈看了一眼照片,怀念的说道:那是你爸爸。
听了这话之后,女儿一脸惊恐:他是我爸爸?那现在和我们一起住的那个秃头大胖子是谁??
当初听到这个笑话的时候,祁睿也是乐不可支。突然觉得素来严肃到甚至有些无趣的老爹居然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等摸着自己的肥肉,祁睿悚然觉这不是个笑话,而是一个现实。成为一个秃头胖子的命运并不遥远,毕竟祁睿这就要三十岁了。
又给自己浇了一桶凉水,韦坤深深的吐纳呼吸了一下。三十这个词给他的联想是满江红里面的句子。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这段词在脑海中划过之后,祁睿觉得自己是加害者一方。感怀国家破灭的应该是美国,而且就当下的局面。美国已经不仅仅是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美国的局面大概只能用文丞相惶恐滩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来形容。
想到这里,祁睿继续呼吸吐纳两次,又给自己冲了两桶水。接着用平静的心情擦干身上的水,换了件内衣,穿上军服。对战争残酷的感动早已经消失,对辛苦的折磨也已经习惯。祁睿少将此时的想法只剩下打赢战争,回国休假这两个。
北美战争是1888年12月爆的,单纯从年头来算,1888到1891,他在战场上渡过了四个年头。这四年里面,已经有三批部队从现役转为预备役,而祁睿也从一名中校变成了少将,成为中将也指日可待。四年前,祁睿和楚雪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认为自己三十岁前有可能成为将军。现在完全额完成任务。
但是这四年来,祁睿也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四年来,他从未离开战场,这已经是比任何事情都更残酷的考验。现在的祁睿甚至已经不愿意再去回忆过去,那曾经美好的一切都是如此遥远,仿佛是一场淡薄的梦境而已。
进入司令部,祁睿政委与其他前线委员会的委员们一起坐下,经过一年的奋战,美国人终于被压缩在东海岸的几片地区里面。如果常人看来,李维仁中将表情平淡如水。祁睿看得出这位舅舅内心还是有着强烈的冲动。新奥尔良曾经让李维仁中将受到很大挫败,现在一洗旧日挫败的机会就在眼前。
没有叹气,没有狠,李维仁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平静的说道:“现在我们对奥尔良进攻计划进行最后一次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