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当教练的姓王,是个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头已经秃了一半,看起来很像开荒开了一半的荒山,所以是个和她哥差不多固执但同时很有意思的一个老头子。蔓蔓现在他的指导下,每天下午开着教练车,在城市里面转悠着熟悉路况。</p>
在大城市里开车,最怕走错道。一旦走错道,不能回头,只能一路走到尽头再想法子转回来。蔓蔓现在开车,握着方向盘挺稳的,有模有样,倒车也不错,就是这各种标志牌,太难记,经常走错道后要一路开到了五环才能转回来。每次这个时候,王老头就开始跳,骂她是笨脑袋。</p>
蔓蔓撇着嘴,任他骂着,偶尔关心他一句:“小心血压高。”</p>
“我这血压高不怕,就怕你这油箱哪天不足以支持你到五环后转回来——”</p>
“别乌鸦嘴!”蔓蔓正欲打断师傅这倒霉催的话,倒霉真的发生了。</p>
油箱里的油耗尽,他们的教练车,停在了前不着后不着店的五环郊外。</p>
在这种情况下没法了,只能叫拖车。没有油,车里没有空调,七八月的天气,热得像焖烧锅。王老头和蔓蔓纷纷踢开车门站在车旁凉快。可这日晒的大路上,日头也大着。王老头拿帕子擦擦光头上的汗,说:“你小姑娘不怕晒黑,我都怕。”</p>
“我不是小姑娘,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蔓蔓说。</p>
王老头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她是结婚了的,吃惊地说:“那怎么见你一个人来学车,你老公不陪你?”</p>
“我老公忙。”蔓蔓拿了瓶矿泉水灌着喉咙。</p>
“你老公是生意人?”</p>
“不是,是军人。”</p>
“哦——”</p>
生怕王老头误解她老公不好,蔓蔓继续说:“他教过我开车的,只是我一直学不好。不如来驾校学。”</p>
王老头虽然骂她路牌记不好,但也知道除了路牌问题,她开车各方面技巧并不差,有望通过路考,于是听到她这话后,很惊讶地问:“你学的不错啊。他怎么说你不好了?”</p>
未想这喜欢对着她跳脚的王老头竟然会维护她,蔓蔓笑道:“他是被我哥蛊惑了,说我开车有恐惧症。我一开始开车是有点怕,后来开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你说哪个人刚开始开车能不怕呢?”</p>
“这说的也是。可是你哥说你有恐惧症你老公怎么就信了?”王老头追根问底。</p>
蔓蔓想起自己那哥,哼:“不好意思,他是大医生,所以自认自己的话很专业。”</p>
哪知道王老头听到她哥是大医生后,都说:“那你真得到医院里好好查查,免得将来出了意外。这个司机,虽然说现在基本人人都可以当,没有什么特殊的门槛,但可算是每天背负了人命在开车,不能掉以轻心的。”</p>
“教练!”蔓蔓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清楚她哥那古怪的与常人不同的观点。</p>
一辆黄色的奥迪经过他们车边时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后,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问他们:“是不是车子出问题了?”</p>
王老头刚要答,突然发现自己学生像是与对方认识,看着对方的眼神有点怪。</p>
“蒋太太,我这是刚好经过。”见蔓蔓质疑的目光射过来后,鲁玉只好解释两句。</p>
后来从鲁玉的奥迪车里抽出点油,维持教练车开到了加油站。接着,鲁玉陪着他们开教练车回到驾校,是有话和蔓蔓说。蔓蔓就此带鲁玉到了驾校附近的一家凉茶店里坐。</p>
鲁玉现在坐在这里面对面看着蔓蔓,深深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人猜不透。米薇直说蔓蔓是条狐狸,披着羊皮害人不浅。如果这么说,暴露了真相的蔓蔓,理应与她们之前见到的有什么不同。可是,蔓蔓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仍是看起来那么的天真,软绵绵的,好比只小绵羊。</p>
吸了口饮料,鲁玉叹口长气,是被折服了,说:“温小姐,你真是让人吃惊。”</p>
“如果你是想为你朋友主持公道,你就直说吧。”蔓蔓不爱打迷糊眼。</p>
“不,我知道我朋友有错,我自己也有错,怎么会责怪你?”鲁玉苦笑道。</p>
“那你找我做什么?”蔓蔓拿塑料棍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看来是那么的天真无邪。</p>
鲁玉看着她这样子,直接吐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血缘这关系真的很奇妙。你和你弟弟一样,不是普通人。”</p>
这说的是陆欢小朋友平常里爱装作小朋友骗人的样子。</p>
蔓蔓咬了咬吸管,其实自己也经常被弟弟天真的模样糊弄,不予置否轻轻应声:“嗯。”接着,是记起听别人说的新闻,道:“你在追我弟?”</p>
鲁玉尴尬了:“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的。”</p>
“我也劝你不要倒追。”蔓蔓说,无比同情所有喜欢上陆欢小朋友的女性,“他性子像我哥,不是自己要的,绝对不会要。”</p>
鲁玉的脸一白,知道她不是在说谎,但没想到她连一句客气的安慰话都不会说。鲁玉拿着吸管在杯子里拼命地搅着,心慌意乱。想到在得知彭芳活着的时候,自己甚至觉得得到了救赎或许他会原谅自己。现在蔓蔓这番残酷的话似乎是在提示并且指明了:这是幻想!</p>
“鲁小姐。”蔓蔓接着说,“我这也是看在你和那位米小姐为人品行不太一样的原则上,才和你说这些话。我认为,你离开京城比较好。”</p>
鲁玉听着她这话时,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p>
是不是不一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哪怕蔓蔓说着这话时,声音依旧软绵绵的,但是,只是稍微抬起头,那双月牙儿眼里无形之中迸发出来的气势,足以一瞬间压倒她。</p>
鲁玉心里抽着阵阵凉气,拿着杯子的手不稳,低声说:“我,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p>
“你既然能和薇拉做得成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薇拉的性格是偏像的。你认为你自己,能容忍看着我弟弟去爱上另一个女人?”</p>
一根刺准确地刺中她的心脏。鲁玉大气不能喘。</p>
“离开京城吧。如果不想自取灭亡的话。要知道,这种事,我们家最多只能容忍发生一次。再有第二次,我哥不动手我都会动手。”</p>
这么说,她是知道了,知道她们两人对彭芳所作出的事。鲁玉骇然。</p>
“本来我还想找个时间让人通知你的。既然今天你我刚好碰上,我就在这里说了。我相信,这个月过后,我和我家人都不会再见到你。”蔓蔓说完这话,从钱夹里抽出张钞票放在桌上,起身离开。</p>
鲁玉伸出手,想抓她衣摆,但被她犀利的眼神一扫,缩回了手。现在她心里明白了:陆家千金不仅是狡猾,而且很残忍。</p>
她之前和米薇想拿蔓蔓来利用,完全是作茧自缚的行为。</p>
手撑在额头上,她低声地发出一串“呵呵呵”自嘲的笑。那是因为,她是够聪明的话,就只能按照蔓蔓的命令去做了。</p>
陆欢在听到学校里有人说,鲁玉在他第二学年开学前,就要飞往澳大利亚留学。听说,是有个一直喜欢鲁玉的男人邀请了鲁玉过去,有可能在那边留学后移民在澳大利亚了。</p>
姚子宝同听到消息后,琢磨了会儿问他:“是你哥干的?”</p>
“不是吧?”陆欢知道他哥,近来一直都在忙着帮赵文生找彭芳,没有空管鲁玉这个闲事。</p>
“那只有你姐了?”姚子宝推断。</p>
“你说我姐可能办到吗?”</p>
兄弟俩面面相对:蔓蔓太莫测了,谁也说不清。</p>
“可怜的家伙。”姚子宝搭着他的肩说,“你以后找女人,要找个最少能在你姐眼皮底下活下来的。”</p>
陆欢冲他翻个白眼:“我这不是早考虑到这个了,我姐我哥那都是些什么能人。不然,不会将鲁玉踢开了。”</p>
“这么说,你以前真是喜欢鲁玉?”</p>
“喜欢是喜欢,但是和能当老婆的那种喜欢不一样。”</p>
姚子宝不和他辩论了。总体来说,姚家虽然一直和陆家交好,感情深厚,但陆家人有些感情和想法都是他们姚家没法理解的。</p>
陆欢又问他:“戴兴伟不是没了吗?你究竟在他的研究室里有没有收获?”</p>
姚子宝道:“有收获我也告诉你姐夫了,你姐夫在查。”</p>
“我姐夫有在查吗?我只知道他现在天天晚上准时回家当奶爸。”陆欢不可置信地说。</p>
蒋大少近来可真是乖得像二十四孝的男人。准时上班准时回家看老婆和孩子。如果真有什么任务紧张的话,他理应是要天天加班的,而不是回家看老婆。</p>
蔓蔓也觉得近来老公乖得很异常,好歹她哥,现在夜晚偶尔都要加班,为着彭芳的事。她老公,倒是不痛不痒的,只关注自己老婆和孩子,这不像老公平日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p>
今天蒋衍回到家,蔓蔓小媳妇有意发牢骚刺探下老公:“我说,阿衍,你不去安慰下二姐夫行吗?”</p>
“不用,我二姐夫有我二姐陪着,不然有姚爷和君爷陪着,轮不到我上马。”</p>
“那陈中校呢?”</p>
“陈中校更不用了,他被你说了一通后,内心已经变得坚强无比刀枪不入。”</p>
蔓蔓拿眼睛瞪了瞪老公: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所有事情因为她都做了,所以他没得做。</p>
没顾得上老婆埋怨的眼神,蒋大少抱着儿子走去书房,一边说:“蔓蔓,你去驾校的时候小心一点,好像高大帅奉你哥的命令在留意你了。”</p>
蔓蔓本想冲老公继续吐槽的话,禁了声,愤愤地将刚要拿起来晾的衣服扔回洗衣机里。接着想着不对,回头去追老公,问:“你怎么知道我去驾校?”</p>
“你把驾校广告纸都扔在车子里面。我开你的车能不知道吗?”蒋衍让儿子坐在自己膝盖上,一边打开电脑。</p>
小西西被老爸第一次抓到电脑面前,感到很稀奇,小手抓成拳头在键盘上砸着空格键。蔓蔓看到急忙抓儿子的小手,念道:“孩子这么小,你带他到电脑前做什么?”</p>
“他总得知道他老爸在干什么吧。免得总误以为他老爸是条无所事事的懒虫。”</p>
蔓蔓听出来了,这是老公在借孩子说她呢,脸蛋闹红,道:“那也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p>
“大舅子他们那样找不是不可以,至少是找到了带阿芳走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蒋衍欲言又止的。</p>
“但是?”</p>
蒋衍低头亲吻儿子的小手,说:“其实,他们,就连二姐夫,都不大了解阿芳。”</p>
蔓蔓听着惊讶地一瞪眼:“怎么说的好像你比我们还了解她?”</p>
“你不知道吗?阿芳可是保送清华计算机系的学生!”</p>
蔓蔓对向老公那双眯着的眼睛,突然心里头一震。(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