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一时没回过神来时,只见白露已经出了门。大嫂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不然不会被叫做女超人了,蔓蔓为此并没有放在心上。</p>
抬头望了望钟,怕是回家吃晚饭的人,都差不多时间要回来了。蔓蔓想到这儿,匆忙回厨房张罗。陆夫人是走到了阳台收衣服,眼看这个天色因为天气变冷而变得快。不知是要下雨了还是要天黑了。或是,连下雪都可能有了,毕竟,电视里都说了,北方的雪早在前几天都下了一场。</p>
白建业一只手紧紧抱着小包子,眼角望到窗外,能清楚地望见外面的天,像是慢慢飘起了几点雪絮的样子,由于天色变黑,街景变的模糊不清,应证了车子是越开越往偏僻的方向走去。</p>
路灯少,外面能见度变低。</p>
忧愁在心头顿时浮现出了几分。除了手里紧紧抱着的包子,白建业这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担心起了女儿和儿子。</p>
如果知道他出事,儿子和女儿该有多担心不说,要是为此做出什么事来。</p>
白建业忽然为自己这个念头怔了下。没错,他女儿肯定会担心儿子。可是,担心他这个爸?他这个不合格的爸?</p>
不是说平常儿子女儿对他的关心他看不见,只是,他一直认为,那都是由于儿子女儿被孝道这个道德枷锁绑架了的结果。不会有其它的了,因为,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父亲。</p>
即便是这样想了,忧心忡忡却是越来越沉重地落在白建业眼底。</p>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是一刻不停地观摩他的表情,在看见他表情上的变化时,只能是越发的记恨我,突然冷笑一声:“建业哥是在想着谁会来找你吗?”</p>
“没有。”白建业摇摇头。</p>
“不要撒谎了,你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在想,想你的女儿儿子是不是会来是不是?不用想,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肯定会来,因为你女儿的儿子在我这里。”</p>
“丽——”</p>
“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我只是想和建业哥找个地方说清楚而已。”</p>
白建业一双清澈忧郁的眸子望着她。出租车,在前面拐进了郊外的一个厂房。</p>
这里看起来是个废弃的厂房,门开着,没有人看守,里面也不会有人的样子。车子开进去之后,停在了空旷的院子里。</p>
厂房四周,安安静静,远离人群热闹的地方,寥寂无人。</p>
女人熄了出租车的火,对白建业说:“建业哥下车吧。”</p>
白建业犹豫着是不是弄醒看着熟睡的小包子,怕孩子一旦被弄醒会吓到大哭。到了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人下车,让小包子放在了车上睡。因为对方答应他,不会将车子反锁,和他只在能看见车子动静的地方说话。</p>
一男一女下了车。</p>
在这个废弃的厂房院子里,只有一盏黄灯泡点亮的光景下,白建业可以近距离地比较清楚看清了女人的容貌。</p>
女人的年纪,他知道,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了,六十以上的年纪了,老太太的年纪了。即便保养再得当,岁月终究要在身体上容貌上留下痕迹,况且,女人终究比男人都容易老一些。然而,如今这样亲眼一瞧,还是让他深深地被震了一下。</p>
脱下了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脸,这个被叫做丽的女人,皮肤哪怕再化了妆,再也不能像青春年少那般翠绿青葱,眼角的鱼纹与浮肿,足以暴露真实的年龄。她,真的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了。</p>
白建业努力回想着最后一次和她见面的场景,貌似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老的这么快。</p>
应该说她对他从来都是察言观色,以至于对他的每一点心理活动都明察秋毫,因此实在没有办法忍受他的这点质疑,丽怒了:“你在说我老吗?”</p>
“我——”白建业苦笑,“我也很老了。”</p>
“你老了可你一点也不遗憾不是吗?我!我呢?你让我怎么办?!”</p>
白建业默了下:“你问我,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办。”</p>
“和我结婚。”女人说。</p>
白建业抬起头:“我没有办法。”</p>
“因为在意你儿子女儿吗?”女人锐利地问。</p>
“不是。”白建业摇头。</p>
“你不用撒谎!你不用为他们找借口。我知道的,你对于他们的感情并不深!”</p>
“是,你说的对。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我女儿之前刚问过我一句话,问我,爱她母亲吗?”</p>
对方的呼吸瞬间吃紧了,像是用吃人的眼睛看着白建业:“你,你不可能——”</p>
“你说的对。我是不可能。”</p>
女人并未就此松口气,而是用更高深莫测的目光锁住白建业:“建业哥,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谎,可以对我耍任何阴谋诡计。”</p>
白建业继续苦笑:“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个会阴谋诡计的人,如果我会的话,当年不会那样落魄了,而且到至今都帮不上任何人的忙。”</p>
“建,建业哥——”对方因他这句话而变得局促,可见她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没有错。</p>
白建业是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不会说话,不爱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每个字必定都是深思熟虑过后,不会对任何人撒谎或是耍诡计的。</p>
所以,当年他面对自己儿子时说的话,一样是从来没有后悔的过余地,是心里真正的话。</p>
“你知道的,我曾经想和她离婚。”白建业道。</p>
“因为你不爱她——”女人急促地接着他的话,乃至迈前一步。</p>
白建业只是像平静地陈述一句事实:“我不爱她,也不会爱你。正因为如此,当年我伤害过她了,不可能再伤害你。我不可能娶你。你逼死我我也不可能娶你,因为我不可以再犯同样的罪孽了。”</p>
寒凉的夜色里,唯有白建业清寂的声音,犹如空旷的一阵风,刮着。</p>
白露从脚底蹿起一道冷,直寒到了四肢百骸。(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