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轻笑道:“你这年纪,该向你云姐姐学学,多笑笑。”
惜春耳畔听着略带宠溺的温言软语,抬眸看向笑意直达眼底的贾珩,目光恍惚了下,却不由回想起方才在厢房中的回护。
眼前少年在外面的那些传闻,她其实都有留心的,但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现在……
黛玉在一旁看着二人,星眸闪了闪,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几人说话间,就进入内厅,齐齐落座,夜色也渐渐落幕,丫鬟掌了灯火,厅中明亮如昼,因有地龙烧着,倒不显寒冷。
而在后院之中,听到贾珩带着惜春回返的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都一起过来,早从探春随行的丫鬟侍书口中得知西府那边儿的事。
秦可卿一见贾珩,丽人柔声唤道:“夫君。”
贾珩冲秦可卿点了点头,道:“吩咐人将西边儿的院落收拾收拾,让惜春妹妹住下,再拨过去两个丫鬟,照顾着。”
尤氏见着惜春,也近前唤道:“妹妹。”
惜春明显对尤氏有些冷淡,脸上笑意敛了几分,唤了声道:“嫂子。”
恰在这时,秦可卿吩咐着宝珠过去收拾院落,尤氏回头笑道:“宝珠在你跟前儿伺候着,我带着彩蝶过去罢。”
秦可卿美眸微动,笑着应声,由着尤氏去了。
惜春凝眸看向尤氏,抿了抿粉唇,没有言语。
贾珩见着姑嫂之间相敬如冰的一幕,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尤氏原为贾珍之妻时,素有锯嘴葫芦之称,而贾珍对在西府的胞妹不闻不问。
惜春心头不可能不感到寒心,那么对贾珍逆来顺受的尤氏,在惜春心头,想来也没什么好感可言了。
念及此处,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心道,如是惜春见到那天尤氏向他送围巾,会不会说一句,“嫂嫂,惜春有话说……嫂嫂对得起流放在外的兄长吗?”
难说……
“这个孤僻、冷漠的性子,冷心冷口,估计比晴雯的爆炭脾气都难调理。”贾珩放下茶盅,思忖着,正好对上在一旁侍立的晴雯。
削肩膀、水蛇腰的晴雯,冲贾珩轻轻笑了笑,那张狐媚的瓜子脸蛋儿,嗯?眉眼弯弯,竟见着几分温婉、柔顺。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不由失笑。
这种问题少女,都带好一个了,倒也不差惜春一个了。
这边厢,秦可卿拉着惜春的手,说着问候的话。
在温柔和平的交谈中,惜春也不似先前那般清冷,一一回着话,湘云笑着补充。
直到夜幕降临,尤氏和丫鬟彩蝶过来,说院落收拾好了,秦可卿才领着惜春过去,待安置下来。
待稍晚一些,秦可卿和惜春单独说着体己话。
另外一旁,书房小厅中,贾珩与黛玉、探春、湘云围炉茶话,主要是贾珩问着惜春这二年的变化。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惜春妹妹以前还好一些,说笑比较多,也就这一二年,不笑不语的,这次搬到这边儿来,希望能过得快乐一些罢。”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我瞧着性子是清冷、孤僻了些,她屋里摆着佛经,以后这等书断断是不能看了,这等佛经最是移人性情,让人思虑过度,说来……”
然后看向一旁的黛玉,道:“说来,林妹妹眉尖若蹙,忧郁藏心,记得初见,我也和妹妹说过,要少思少虑的。”
黛玉星眸嗔恼,轻声道:“珩大哥说着惜春妹妹的事,怎么突然说起我了?”
芳心深处却有几分暖流涌过。
少思少虑,她如何不知,只是……
湘云笑道:“珩哥哥,我呢?”
贾珩笑道:“云妹妹豪迈豁达,自不必说,惜春妹妹和林妹妹,若是能学学云妹妹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湘云格格娇笑,拉过黛玉的胳膊,在怀里蹭着,笑道:“林姐姐,你总有一样向我学的了。”
黛玉:“……”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方才想起一联,打算送给林妹妹,以为勉励,妹妹若喜欢,可为座右之铭。”
黛玉闻言,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盈盈波动,一下子被吸引了心神,轻声道:“珩大哥,什么联?”
探春这会儿也扭脸看向贾珩,英媚的明眸之中,期冀之光闪烁。
贾珩徐徐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此联赠予妹妹。”
这是陈继儒《小窗幽记》中的句子,因明亡于嘉靖二十九年,而彼时,陈继儒还未出生,故而这对联从未显露于世。
黛玉闻听对联,品读着词句,一剪秋水明眸宛有烟波横生,倏地抬起,目光楚楚地看着对面那少年,与那清眸对上,一时之间,心尖轻颤,竟有些不知所措。
以黛玉之文采,自能感受到这对联中的恬淡、闲适心态。
正因如此,才觉得……用心良苦。
而且,这是专为她所作的,一念至此,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探春明眸焕彩,喃喃重复着对联,赞道:“当真是旷达、澹泊。”
湘云喃喃说着,苹果圆脸上满是欢喜,笑道:“珩哥哥,我最爱你这联,不若送我吧?”
说着,拉起贾珩的胳膊,一时也没有多想,像方才下意识撒娇蹭着。
黛玉:“???”
这是送你的吗?
这是单单给她的……
感受到湘云才露尖尖的小荷,贾珩收了收胳膊,笑了笑说道:“云妹妹生来豁达,倒不需此联自勉。”
黛玉闻言,藏在桌下捏紧的手帕,方松了松。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秦可卿着人来唤用晚饭。
贾珩和黛玉、探春、湘云离了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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