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将他推到道德的灰色边缘地带。
毕竟是北氏集团的总裁,这种事情如果被曝光,对北氏集团的形象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影响,而这种影响,是一向习惯追求完美的北梵行难以忍受的。
北梵行薄唇紧抿,凌厉如刀的视线落在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上,半晌没说一句话。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他这才以极度缓慢的姿势起身,走过去将手机拿起来,只看了一眼,浓眉就聚拢了起来,径直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关上门,走到无人的窗口,言简意赅:“说。”
“北总,查到了,据说当时安萝跟夜粟之间起了争执,争执中安萝抢走了夜粟的什么东西跑了,去了……医院,十分钟后就又从医院离开了,回去后才发现夜粟死了。”
去了……医院。
四个字中间,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北梵行没说话,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夜粟死亡的时候,他刚好生了一场大病,而且一度病到毫无意识的状况,后来好了之后才听说,医院下了足足三次病危通知书。
如果他还记得没错的话,夜粟死后没一天,他就清醒过来了,后来身体也慢慢好转了……
嗓音倏然压沉:“去了哪家医院?”
像是料到他会这么问,那边男人回答的很迅速:“当时您在的那家医院,当天医院的大部分监控都消失不见了,所以不确定她是不是去过您的病房,而且……当天,只有季先生一个人守在您的病房里。”
而且,当天,只有季先生一个人守在您的病房里。
呵。
所以她说的‘报恩’,就是这件事情么?
杀人,十年囚禁,缺衣少食,备受欺凌……
原来,都是因为他……
入夜的医院,平白起了几分阴寒萧瑟的冷意,骨节分明的手撑在窗台上,男人低着头,眉眼半阖,良久,忽然低低冷冷的笑了起来。
……
接到北梵行电话的时候,季生白正在跟邓萌做一些没羞没臊,不可描述的事情。
从他接起电话到挂断电话,时间精短到不到五秒钟。
邓萌已经被撩的很有感觉了,蹭了蹭,迟迟没等到他继续,不高兴的抬头看了过来,刚要抱怨,就见他拧着眉头一脸的肃穆。
“怎么了?”
她坐起身来,把已经被解开的几颗纽扣又扣了回去,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倒是鲜少见到他脸色凝重到这个样子。
季生白翻了个身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淡淡看她一眼:“我去趟北宅,你先睡。”
“什么事情啊?”
邓萌被他脸色吓的惴惴不安,尤其是……这个男人一向不喜欢在做的时候中途被打断,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连做都顾不得做了,那应该是很严重了。
“一点小事,很快就可以处理好,你先睡,乖。”男人俯下身来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再给她时间追问,转身走了出去。
邓萌呆了呆,赤着脚追出去:“你不是又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吧?季生白,你答应过我的!”
“没有。”
季生白走了几步,见她赤着脚出来,浓眉微皱,转身打横将她抱起来又送了回去:“大哥找我有点儿急事,我去去就回来,真的。”
北梵行?好端端的,北梵行找他做什么?
邓萌不高兴了,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我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
“我没闹!既然没危险,你干嘛不准我去?北宅我又不是没去过。”
手机响的越来越急促,季生白脸色越来越沉,一咬牙,直接拽过一边丢在地上的领带将她双手绑了起来,在床头打了个死结。
“季生白!!”
邓萌尖叫着挣扎:“你干嘛?!你要造反吗?!放开我!放开我听到了没有?!”
“你乖一点,我晚上回来就给你松开。”
他说着,顺手帮她盖上被子,俯身亲了亲她暴怒的小脸:“别浪费时间叫,我会让人盯着,谁都不会放你出去!你在家等着,嗯?”
“季生白!季生白你大爷!!放开我听到了没有?!季生白!!!”
“……”
……
北梵行的动作比季生白预料中的还要快一些,派人赶去夜家的时候,偌大的豪宅,除了墙壁上零星残留的血迹,一个活人也没见到。
听到对方的报告,季生白呼吸明显的一顿,半晌,才寒声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车子已经开进了北宅。
雨后的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腥寒气息,气氛显得尤其肃杀冰冷,落地窗前的窗帘合着,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他打开车门下车,慢慢整理了一下衣袖袖口,这才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推开门,偌大的客厅灯火通明,刺目的光线打落下来,那一排立在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男人身后的黑衣男子个个身姿矫健、全副武装,手中的枪都已经上膛,随时准备迎接突发状况,甚至连楼上都潜伏了5名以上的职业狙击手。
北梵行坐在沙发里,双腿优雅交叠,浑身犹带着凌厉迫人的气息,正在抽烟,细细的一根烟夹在指间,零星的一点微光,腾起一片蛰伏着危险杀意的烟雾。
“过来了?”
他没看他,径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到对面去:“坐。”
对面,坐着的是一脸惶惑不安的夜夫人,小小声抽泣着的徐贝贝,和阖眸沉默的夜生。
他让他坐到他的对面,也就是说,他把他放在了敌对势力的一方去了。
季生白眸色黯了黯:“大哥。”
“我让你先坐。”
堪称温和的一句话,却意外的比往常森冷冰寒的口吻还要让人听着不舒服,季生白静默片刻,在单人沙发椅中坐了下来。
北梵行抽着烟,搭放在腿上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扣着,抬眸看了眼管家。
管家随即将一份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了的已经泛黄了的黄皮纸袋递给季生白:“白少,大少爷让您把这份合约念一遍。”
季生白看了夜生一眼,薄唇微抿,接过来拆开。
那是一份写在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甚规则的羊皮上的契约书,红色的字体,下笔遒劲有力、铁钩银划。
——民国12年12月01日,我夜氏一族为北将军所救得以保全,特以立誓,夜氏一族今日起将誓死追随北将军,夜氏后代将誓死辅佐北姓后代,以性命、以尊严、以鲜血、以牺牲,一人违誓,全族株连,当处以凌迟之刑,弃山野之谷,永不得入葬夜氏一族葬墓群,永不得入夜氏之族谱。
——叶振文书。
名字上,覆以血指印。
也正是因为这份契约书,才得以让夜氏一族一跃成为北将军的左膀右臂,乃至于后来的夜氏一族后代也跟着享尽了荣华富贵。
按照契约,单单只是生出二心,就足以让整个夜氏走向覆灭,更何况是暗杀北家的人。
北家在子嗣的排序上有着近似于古代皇宫的规矩,长子如果不是特别无能无德,那么将来一定是要独自继承北氏集团的近90 %的资产的,为的就是防止太过分裂造成不必要的内斗。
这就是为什么北梵行生来就开始接受家族继承者培训课程,次子季生白就要被派出去以生命为家族换取最庞大的支撑,三子北三少,每日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却都没有人干涉。
对北家而言,最重要的,只有那个未来北氏集团的接班人。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无形中又加深了一层。
一根烟抽完,女佣将烟灰缸捧了过来,男人随手将烟蒂碾灭,这才抬眸,凛冽凉薄的视线将他们一一扫过:“都是现代社会了,你们祖先立下的凌迟就算了,女佣们在准备了,你们一会儿吃好喝好,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