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暮气(1 / 2)

尘根 水叶子 6814 字 2019-09-06

 寒的丹力直攻而来,猛然撞上徐安然体内水精剑的瞬惊,任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符箓道士竟然会是以器为丹。

阴司的丹力直接击上水精剑的那一刻,徐安然如遭雷击,巨大的疼痛使他原本就弯着的腰如虾子般紧紧贴在了一起,全身暴出一片冷汗的同时,就连眼神儿也开始涣散起来。

“安然!”,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双眼垂泪的胡心月刚迈出一步,就被身侧的李慕道紧紧抓住了臂膀。

“你去就是害他!”,在李慕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胡心月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她已不忍,也无法再去看徐安然脸上的痛苦,这痛苦就如钝刀,不断在胡心月心中拉出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侧身之间猛然闭上眼睛,在两串晶莹的泪水中胡心月好似怕吓着自己一般轻轻问道:“他……他会怎么样?”。

看着战局中因剧痛而全身缩成一团的徐安然,李慕道的眼神有些复杂,这里面有担忧,但隐藏在担忧之后的也有一抹微不可见的快意,甚或期盼。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都曾为了对方甚至不惜性命;他们也是情敌,虽然这一点从没有真正的挑明过。

不知道在多久之前,曾有一只父母早丧的野狐在塞北的山野间独自为了求生而流浪。饥寒交迫,饮雪卧冰,无数次间不容发的从猎人的弓箭下逃生,从血盆大口的狼吻下逃脱,塞北险峻而险恶的环境不仅使渐渐长大的野狐越来越健壮,也赋予了如同塞北朔风一般酷爱自由的爽朗性格。而他的天赋也在无数次游走生死之间的经历中被渐渐激发。

一个个夜晚,对着明亮的圆月吞吐天地原生灵气,野狐地身体越来越强壮,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快的就象塞北烈烈的朔风,纵然是最快的猎狗及苍狼也休想追上它。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家族的它因为缺乏指点。始终难以在修道之途上更进一步。

直到有一天,它遇上了那个会说狐语的人形老者,知道了有天赋的狐狸也能修行成人;也正是在那一天,在塞北孤独流浪了十一年的野狐离开了这片生养他地土地,来到了那个有着无数同类的首丘山。

首丘山中有无数的同族,但野狐过的并不快活,酷爱自由的它实在不习惯这种相对固定的生活模式,而从小独自流浪的经历也使孤独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与同族相处。

纵然有万千同族在侧,它却依旧形单影只。野狐是寂寞的,无数个月夜它对着那轮同样地圆月思念着远处的家乡。慢慢地,因为寂寞与不自由,野狐油然生出重回故乡的想法,它想念塞北险峻的山峰,想念塞北刀子般的寒风,想念塞北地那轮圆月。甚或想念着塞北那只追逐了它五年的苍狼。

如果真的离去,那么注定它将成为亿万只普通狐狸中的一员。在年华老去时或死于猎人箭下,或死于苍狼口中。但野狐并没有这么做。改变它命运选择地是另外一只狐狸。

这是一只多么漂亮的狐狸呀,全身墨黑如缎的皮毛,仅仅在额心处有一点雪白的寒梅。当仅仅一岁,刚刚学会行走的小黑狐眨动着那双亮若星辰般的纯净眸子脚步蹒跚的向它爬过来时。野狐那颗被塞北朔风吹的坚硬无比的心也蓦然温柔起来。

从此,野狐不再孤单,它有了一只全首丘山,不。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狐狸做玩伴,也正是借由这只梅花狐,他渐次融入了整个族群。心情调整过来之后,他的天赋被全面激发,而他的性格也恢复了骨子里的爽朗大气。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一千年。转眼间两百五十年过去了,此时野狐再看向小黑狐时,眼神中已有了另一种莫名的情愫。而当他终于化身成人时,小黑狐却依旧是那只酷爱玩耍,修行起术法来慢慢吞吞的狐狸。

复又经三十年,迈入灵明境界的野狐再也按捺不住深藏在骨子里对自由的向往,开始下山游历,第一次踏进人间世客栈时,他有了自己的名字——李慕道。

游历人间,但心中牵挂萦怀的依旧是首丘山中那只修行起来笨笨的小黑狐,每次从人间世回山,他都会将世间女子最喜欢的珍物一样样带回来。他在耐心的等待,等待着她化身成人的那一刻。

当这一刻终于来临,当赶回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慕道欣喜若狂的跑向小黑狐的房间时,他才发现她变了,她再不想以前那样见着他就欣喜的迎上来追问人间世的繁华,追问他给她带回了什么礼物,甚至连她早已向往已久的王麻姑香粉也无法让她高兴。她就是那么慵懒的蜷伏在他带回来的梳妆台上,静静的看着石窗外的山岚流云发呆。

而在她那双依旧亮如星辰中的眸子里,李慕道看到了一片片如流云般的朦胧,曾经在人间世游历中无数次思念过小黑狐的李慕道真真切切的知道,她眼中的这片朦胧是——相思。

进而,李慕道从丫头双成口中听到了一个人类的名字——徐安然。

百年等待,而那片相思却不是为我!李慕道的确很痛苦,但天性爽朗的他既相信自己的百年等待,也同样相信少女的相思就如同这山间流云般瞬息万变。

甚至到他与徐安然交结为友后,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是事实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小黑狐对徐安然竟然已是不可救药的情根深种。

终于彻底明白这一点时,纵然心性爽朗如李慕道,也陷于整个世界瞬间崩塌的黑暗。一次次对着凄宁的残月彻夜难眠,李慕道无比追悔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下山游历,而不是选择陪在她身边。

两百年的苦苦等候却不及一个月的短暂相处,两百五十年的朝夕相处却不及短短一次的邂逅,这份不甘与悔恨在他心中埋的有多深,痛就有多深。

幼年时足以影响其一生的经历使李慕道挺了过来,塞

难不仅培育出了李慕道爽朗大气地性格,更使李慕道北好汉子一样,纵然面对再多的苦难与伤心,也绝不把这份伤心显露人前。这是塞北土地上特有的坚韧与骄傲。

正是缘于幼时经历中铭刻于骨血中的孤独,所以李慕道喜欢朋友。所以此刻他眼中对于徐安然的担忧纯乎是发自内心。但当担心不已的胡心月因不忍目睹徐安然的痛苦而靠近他身边时,一个也许早就存在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此前一个个月夜下自己锥心刺骨般地痛苦涌上心头,看着眼前徐安然因极度痛苦甚至有些变形的脸,一瞬间心思有些恍惚的李慕道竟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快意,似乎眼前徐安然的痛苦能冲抵他心中的痛苦一般。“如果安然这次……那么……”,这个想法刚一浮上心头,便如燎原野火般勃勃燃烧起来。

因这种莫名想法而起地刺激竟使李慕道有些战栗,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蓦然。臂间传来一阵疼痛,一怔之间醒过神儿来的李慕道看到了胡心月地那双盈盈泪眼。

三百年了,三百年间李慕道看到的胡心月多是高兴地,即便是她痴痴发呆的那段时间也从没有见她流过泪,眼前,胡心月这一滴滴不断滑落的泪水就象一颗颗烧红的铁珠砸在李慕道心上。三百年间只此一次,这份突如其来地震撼简直难以言说。瞬时之间。其它所有的想法都已烟消云散。

看看眼前满是担忧的胡心月,再看看场中无比痛苦的徐安然。元洲之夜地旧事蓦然涌上心头,那电石火花般在心间闪现的一幕幕就如同一条条带刺的鞭子。重重抽在李慕道的心头。

汗透重衣,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的同时,李慕道脸上猛然火辣辣的红了起来。

“只希望安然丹元碎毁之后……”,开口说话时。李慕道的眼睛甚至都不敢直视胡心月。

刚一说到这里,李慕道蓦然一愣,刚才只顾关注战局,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徐安然本是天生丹穴碎毁之体。那眼前的斗丹……想到这里,李慕道眼神一亮,“或许……或许有什么变数也未可知”。

正在李慕道心中天人交战后刚刚开口说话的同时,强忍着锥心刺骨之痛的徐安然一点点开始挺腰站起,“如果今天就是大限之日,那我也不能弯着腰倒下”,这是深藏在徐安然骨子里的倔强。

刚刚勉力站起,已到了崩溃边缘的徐安然就觉心识之海中的水精剑蓦然发出一声暴鸣,原本藏于剑身中的玄阴丹力被巨大的外力激活后开始迅速流动,并在流动中自动分化成一个个小小的墨玉漩涡。

这一幕其实早在当日隐机为他融器结丹时就已出现过,但那时的徐安然毫不自知。

随着这些漩涡旋转的速度到达顶峰,阴司肆虐的丹力被一点点吸入剑身。

比较于徐安然的玄阴丹力,同样秉承阴寒而生的阴司丹力虽然更为充沛,但若论精纯却有不如。正是这种纯度的落差冲击着漩涡转速更快。阴司的丹力被吸入剑身后,还不曾肆虐,便已被众多的墨玉漩涡分解成丝丝缕缕,随即融入漩涡之中。

阴司感觉到自己的丹力进入水精剑身时,心下一阵大喜,探军入营,直取中宫,眼前的这个小道士已是必死无疑。

随着吸入的阴司丹力越来越多,剑身中的漩涡也越来越大,转速越来越快,及至催运丹力想将徐安然一举毙命的阴司察觉到不对时,骇然发现他的丹力竟然已经再也收不回来。

此时的徐安然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吞噬着涌涌而来的丹力,吞噬的越大漩涡的力量越大,被吸附之物也越难抗拒。

“咦!”,周边人的齐声惊呼让胡心月再也忍不住的转过身来,随即就惊喜的看到原本腰弯如虾的徐安然重又挺直了腰,且他脸上不受控制的痛苦神色也在慢慢消逝,反倒是刚才尽占上风的阴司面色凝重,眼神间更隐有惊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