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一具赤条条的尸体被码放起来,横一排,竖一排,一直撂到一人来高,才重新又起一堆。
对族人的怜悯和哀伤几乎全被冻饿占据,染血的衣服也毫不嫌弃。打扫战场的满人匆忙地穿在自己身上,宁肯为此挨上两棍,踢上几脚。
几天下来,被俘的满人冻饿而死的已有一半,幸存的或者是身体较好。或者是明军有意留下的有价值的俘虏。砍柴、抬水、掘壕、打扫战场……每天都有不少人倒在劳作的路上。
其实,这样的凄惨景象只是刚刚开始,涉及的人数也不算多。迁安,此时的景象也不比这里强多少。
前面的疯狂进攻,这里的物资也被限制使用。不得随意出城,肚子既吃不饱,取暖的柴草亦是不足,那些跟着出逃的汉官和家眷最是遭罪,终于尝到了身为奴才的滋味。即便是呵手呵脚,拥挤躲藏于陋所之内,仍然耐不住刺骨的冰冷,每天天亮之后,都有冻饿至死的尸体从窝棚、草房等处抬出,如死狗般被扔于城外。
这些天来,病、死的人越来越多,各人也就越来越麻木,原本的兔死狐悲之感‘荡’然无存,反而有人就手儿将死人身上的保暖衣物扒将下来,能穿的便穿,不能穿的,就点火燃烧,用来取暖。活着的人越来越象行尸走‘肉’,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劲头,继续苦苦煎熬。
等到丰润的败兵窜奔回来,消息便象长了翅膀般传开来,死亡的‘阴’霾重重笼罩在各人的心头。明军已经攻占丰润,截断了西退遵化的后路,如果前面无法突破,他们只能是灭亡这个下场了。
完了,全完了。苏克萨哈裹紧皮裘,也挡不住身上寒意的蔓延。重伤未愈,加上费心劳神,他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现在这个噩耗则给了他最后一击。
前方的战事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因为濒于绝境而使清军爆发出非凡的战斗力,一举击败阻路的明军。传来的消息令人绝望,明军火力强大,兵力雄厚,而且作战坚决,在不能发挥骑‘射’优势的阵地战中,清军损失惨重,仍然是难以突破。
泰必图咬牙切齿,不时用怨毒的目光扫向苏克萨哈,悔恨之情不断涌上心头。如果不是他心存侥幸,如果不是慑于辅政大臣的威严,如果刚刚受阻于抚宁时便转道遵化,哪能陷入今日的绝境。就算走边墙、漠南是九死一生,也比现在十死无生要好吧!
前方的讷谟战死了,葛褚哈是完全没有了信心,正带兵回返卢龙。有个屁用,前堵后追,聚拢到卢龙,还不是要被明军一勺烩了。
“攻打丰润的明军——”苏克萨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喘过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过是数千骑兵,其主力尚需些时间方能赶到。等葛褚哈带兵回来,咱们全力向西,重夺丰润,然后走遵化出关吧!”
泰必图冷哼了一声,对这样的安排表示篾视。早就应该这样做,要不是迁延数日,哪能让明军追上来?现在呢,又是异想天开,焉知明军的主力是不是落后很多,焉知重夺丰润不会是撞上明军的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