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一片愁云惨雾,偏偏人人要装作一副喜气洋洋,气氛非常怪异恐怖。
最煎熬的莫过于诸位嫔妃了,帝王强撑着残体仍然坚持处理国事,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容不得任何人劝慰,稍有不顺即处死,如此下去谁都晓得皇帝早晚会油尽灯枯。
这明知只要帝王驾崩后或许都得一体殉葬,谁还有心思过年?嫔妃们死了后连带着身边宫人都要去皇陵守墓,如此几乎整座皇宫都要面临一次人事上的大清洗,试问几人能笑的出来?
嫔妃们无处发泄内心之惊恐彷徨,即使有儿有女都没用,娘家更不用说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怒于皇帝。
而朱元璋作为开国帝王,殉葬制度本是没有先例可查的,昔日几位亲王死后就有王妃陪葬,是以宫里人心惶惶。如果仿照历朝历代的古制,按理说没有生育过的嫔妃和侍寝宫女可能无法幸免,而生有子嗣和身份地位高的嫔妃可以无事。
问题是谁也猜不透朱元璋的心思,现在也没有大臣敢为此公开讨论,反正没有等到最终尘埃落地的那一刻时,就谁也不敢保证到时能否活命。
乾清宫内,翁妃和小李淑妃等未生育的嫔妃争抢着来伺候皇帝,指望着被网开一面。
而被朱元璋誉为汉朝班婕妤的李贤妃默不作声的砚着墨,干娘张美人站在一边,反倒是郭惠妃等有儿有女的嫔妃都躲在内宫。生恐因各种缘由被帝王点了名字。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殿门前望着空荡荡的巍峨皇宫,徐灏猜不出帝王在想些什么。虽说可怜嫔妃们也不敢为其说话,不然被老朱同志疑心和妃子有染,小命休矣!
因龙体欠佳,朱元璋把所有年前礼仪庆典等都交给了皇太孙朱允炆代劳,帝王不想缺席最隆重也是最重要的正月初一大朝会,因此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过年对孩子来说是件乐事,对平民百姓来说是桩喜事,但对于帝王和文武百官来说却无疑是件辛苦事。
家里要忙着准备祭拜祖宗等诸事。今年徐灏不打算和大伯一家子一起,反正本家乃是魏国公府,这方面京城文武百官皆是在家祭拜,毕竟谁也不能返回原籍去祭祖,因此不算是失礼。
连日来每天往返于京城,即使年轻力壮也有些吃不消,好在如今身上没有官职。再无需大年三十天未亮就得往京城跑,不用随着帝王去奉先殿,奉慈殿祭拜祖宗,参加一系列烦死人的繁琐仪式,只为了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朱元璋看了眼唯一敢在他面前打哈欠的年轻人,笑道:“难为你念着朕。天天赶来探望,听说你家好几位长辈也病了?”
徐灏说道:“长辈们身体欠佳,身为晚辈不敢言辛苦。其实比起皇太孙来,臣算得了什么。”
朱元璋感慨的道:“是啊!这些天半边月儿夜夜不睡侍奉朕唾壶溺器,每次叫人无不是他头一个赶来。想那年太子病逝。他就提出要服丧三年,朕没有同意。居丧期间形销骨立,五天五夜滴米未进,得如此纯孝的孙子,朕有何求?”
徐灏听说朱允炆生来颅骨稍偏,老朱同志喜欢叫他“半边月儿”,说到孝顺徐灏有些不能理解,又不是没出过殡,没体会过失去亲人时的痛苦,可是古人在这方面做得太过火了吧?
都传这三年来朱允炆为了亡父笑不露齿,不饮酒不吃肉,不举乐不御内,朝野内外无不为之称颂。可是不管是站在现代人的角度还是和皇族往来频繁的缘故,徐灏都知道朱允炆是在做作,如此感天动地之人不是世间至善就是世间大恶,朱允炆显然两者都不是,无非是天资聪颖的正常人而已,不到半年自有大臣出面泣血恳求他要为国节哀,去年朱允炆就有了儿子。
为了皇位,徐灏也甘愿给老朱同志端屎倒尿,朱棣等亲王谁不乐意?忍得一时苦谁不会做?这本身就是道伪命题,因此用纯孝来形容朱允炆就是扯淡。
当然不能否定朱允炆很孝顺,是位仁义谦虚的君子,在这样的皇帝统治下日子会非常好过,相比雄才大略的朱棣和朱元璋一样,当世之人没几个会喜欢。
徐灏不得不承认朱允炆孝道方面比自己强很多,说道:“比起皇储孩儿自愧远远不如。”
“你二人各有千秋,都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朱元璋笑呵呵的又说道:“这一年来你屡次出京办事很辛苦,朕还是希望你能为朝廷出力,各衙门任你挑选,就算你喜欢诗词,可以做位清贵的翰林院学士嘛。”
徐灏笑道:“孩儿不想尸禄素餐,说实话北方太冷又不繁华,当初是想谋得个养家糊口的差事,寻思着在姑父身边讨口饭吃,姑父也待我不薄,堂兄弟又与我亲厚,遂一心想去北平定居。谁想因缘际会被圣上您垂青,这几年承蒙圣上信任为百姓做了些好事,而当日明明得罪了皇储事后也未见怪,见了我亲切依旧,这令孩儿好生钦佩殿下的磊落心胸,今后姑父他不招我前去北平自然要留在京城,做不做官无所谓,闲云野鹤做个富家翁也挺好。”
朱元璋默然道:“说到底你念着朕一时生出心灰意冷之情,你念情朕知道,可是你大好才华总不能浪费了,你还年轻,允炆就很欣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