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p>
骆怀远和沈祁在庄子呆了没几日，严嫣就发现了一个问题。【】</p>
骆小胖很得她娘喜爱，他也似乎很喜欢亲近她娘。这几日，每日去锦画堂用早膳的时候，便能见到他早早就陪坐在一旁，把她娘哄得眉开眼笑的。</p>
并且，以往早膳并不拘要在哪处用，严嫣早上要晨练习武，总是在归雁阁用的。这几日奇了怪，到她要用早膳的时候，沈奕瑶便让丫鬟来请她。当然，也有严陌，沈小二这熊孩子早上起不来，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p>
严嫣的心情很诡异。</p>
忍了两日，终于偷了空把骆怀远叫去一旁问话。</p>
“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骆怀远笑眯眯的说道。</p>
严嫣一愣，“什么意思”</p>
骆怀远叹了一口气，道：“伯母毕竟是你娘，她不是正在改吗，能感觉到她心里其实挺多的苦，只是不知该对谁说。”</p>
严嫣浑身一震，没有说话。</p>
没人知道严嫣有没有把骆怀远的话听进去，总而言之，严嫣现在也会主动和沈奕瑶说两句话了，虽然说得并不多，脸色也还僵硬，但总归来说是有进步的。</p>
骆怀远和沈祁也不能总呆在庄子上不回去，又住了几日，两人便告辞了了。临走时，沈奕瑶一再说让两人有空就来，表情颇为不舍，骆怀远和沈祁俱是笑眯眯的答应。</p>
下午的时候，邹妈妈来报，说府里来人了。</p>
这府里自然不是别处，而是威远侯府。</p>
这是自沈奕瑶从威远侯府出来，府里第一次来人。严嫣问了是谁，邹妈妈说是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有事想求见夫人。</p>
“你歇着，我去看看。”</p>
严嫣没给沈奕瑶发表意见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p>
沈奕瑶张了张嘴，望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p>
翠巧瞧了她神色，在一旁低声说：“三姑娘这是怕夫人您为难呢，老夫人找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p>
自那次之后，翠巧在沈奕瑶面前说话便大胆了些，她也看得出夫人不是不愿听这些，只是以前从没人在她跟前说过这些真话。全是些妖魔鬼怪说假话哄人的，也难怪夫人会把坏人当好人。</p>
“我知道，只是”沈奕瑶顿了顿，转为一声叹息，“算了，就让阿嫣去处理吧。”</p>
严嫣并没有去见赵妈妈，只是让邹妈妈去问问内里详情，顺便把人打发了。她爹来她都不会觉得稀奇，这赵妈妈来就值得让人深思了。</p>
不多时，邹妈妈过来回话，说赵妈妈确实有事，似乎很急的样子。可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只说要见了夫人才说。</p>
邹妈妈便推说夫人有病在身，将她打发走了。</p>
严嫣此时并不知晓京城那边发生的事情，想了想，便遣人回去探听。严嫣走时，凝香阁是有留人看屋子，以往的眼线也俱都在，打听点小事应该不太为难。</p>
确实不怎么为难，因为老夫人娘家来府里闹腾得沸沸扬扬，整个府里下人都知道裴家遭了大祸，舅老爷这是要掉脑袋了。严嫣派回去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到消息，甚至连裴夫人日日去荣安堂哭的消息也带了回来。</p>
结合裴家的事，再加上赵妈妈突然前来，老夫人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p>
严嫣没有犹豫，将这件事去与沈奕瑶说了，并描述了下此时京城里的情形。</p>
沈奕瑶脸上又红又白。</p>
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妥帖，先不提之前那休妻一事，只说这次的事情，合着用的上我的时候就来请了，用不上的时候便不闻不问</p>
这要是换着之前自己还傻的时候，可不就让人几句忽悠便回娘家求助去了</p>
历来科举舞弊便不是小事，背后牵扯甚多，沈奕瑶就算不明白里头的严重性，光听女儿讲诉的那情形便知道不是小事。真回了娘家去，娘家是帮，还是不帮呢不帮，她定会哭求，疼爱她的爹爹哥哥便会很为难。帮的话，给自家惹上麻烦。</p>
其实很多事情是经不得深思的，尤其是对于那种突然开了窍的人。当全然的信任、依赖、好感，完全被摧毁的时候，崩塌的不光是一直以来树立的人生观，还有对人性的信任。</p>
沈奕瑶甚至在想，这裴家的人肯定是做了贪赃枉法之事，要不为什么没关押别人，就牵扯上了他</p>
转念再一想，这裴侍郎是裴姨娘的爹，老夫人哪来的自信她一定会帮呢尤其是在裴姨娘接二连三害自己以后还有严霆知晓这些吗</p>
他定是知晓的，虽然从表象里并看不到他的身影。</p>
就好比之前许多事一样，从来是老夫人在前面充当黑脸，他并不多言的。事情如了愿，他便会表情不显的道一句辛苦夫人了，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事情没有如愿，他便会出现说自己并不知晓这事，娘那里我来处理</p>
曾经的曾经，她觉得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君、好丈夫，在婆媳之间，丈夫永远是向着她的。她甚至有愧于自己抢了夫君疼爱，加倍对老夫人孝顺。</p>
可事实呢事实是经不得深究的</p>
再想想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傻事，沈奕瑶顿时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淹没。</p>
以前每每忆起爹骂她的话，她总是想不通，甚至心中隐隐有怨怼，觉得爹太专断跋扈了，甚至不听她解释就对她下了这种无情的判定。</p>
此时想来，爹说得确实没错，她确实是忠奸不明，是非不分，糊涂透顶</p>
沈奕瑶脸色白得厉害，站起来就往卧房里走去，翠巧望望夫人背影，又看看三姑娘，小声道：“三姑娘不要担心，奴婢定会好好劝劝夫人。”</p>
严嫣点点头。</p>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锦画堂那边还是没有来人请严嫣和严陌去用晚膳，这种情形很稀奇。</p>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来了，说翠巧姐姐说夫人到现在还没用饭呢。</p>
严陌正在写大字，抬头望了姐姐一眼。梅香给那丫头塞了几个大钱，便打发她走了。</p>
严嫣感觉弟弟在看她，沉声道：“写字要专心。”</p>
严陌赶忙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倒把严嫣给惹笑了，她拿过严陌手里的毛笔，放在砚台上，“你去一趟锦画堂，晚饭就在那边用。”</p>
严陌一愣，想了想，懂了。</p>
叫来丫鬟给他穿鞋，又披上一个缎面的大毛斗篷，严陌便让董妈妈牵着去锦画堂了。</p>
现如今一般情况下，严陌并不让婆子抱，都是自己走的。</p>
一路去了锦画堂，锦画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p>
丫鬟们俱是轻手轻脚的，见了严陌来，细声细气的问安行礼。</p>
进得卧房内，墙角处的鎏金朱雀九枝灯只燃了两枝，所以屋里的光线并不是很亮，但也不暗。晕黄色的光映在地上大红色织金毯上，让整个屋里都仿若笼了一层金色的纱。往里走一张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拔步床，莲青色满绣花卉百鸟的帘帐软软的半垂着，掩去了内里情形。</p>
“夫人，四少爷来了。”翠巧声音低低的，仿若生怕惊扰了谁。</p>
“娘，你怎么还在睡，阿陌饿了。”</p>
听到这声，床那处才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沈奕瑶略有些沙哑声音在里头响起。</p>
“陌儿，娘不小心睡过了，你让丫头服侍先用些点心，娘马上就来。”</p>
严陌让董妈妈牵了出去，翠巧上前去悬起外层的帘帐，见靠在床柱子上的沈奕瑶眼睛红彤彤的，她也没说什么，示意一旁的丫头去端了水盆帕子和热水来。</p>
略微梳洗了下，沈奕瑶特意让翠巧在眼下按了些妆粉，才出了去。</p>
晚膳早就备好了，是翠巧安排的。这会儿见四少爷来陪夫人用膳，翠巧便吩咐在西暖阁的炕桌上摆上了。</p>
“阿嫣用了没”</p>
“姐姐在归雁阁里用。”</p>
临走前严陌有听见梅香在吩咐小丫头传膳。</p>
沈奕瑶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柔声道：“你饿了就多吃些。”</p>
严陌吃了两口，抬头去看她，看得很仔细那种。</p>
良久，叹了一口气，“你也吃，要听话。”</p>
沈奕瑶看着儿子，见他那副小大人儿的模样，有些想笑，笑声却颤抖得不敢出来。</p>
严陌又来一句，“你看我就很听话，你要是不听话，阿姐就会让我来哄你，我又不知道怎么哄，很愁人啊。”</p>
一向羞涩寡言的小人儿，突然做出这样一幅模样，让一旁的丫鬟婆子都有些忍俊不住了。沈奕瑶眉眼复杂，“这是你阿姐说的”</p>
“阿姐没有这样说，是我猜的。有小丫头说你没用晚饭，阿姐让我来陪你。”</p>
沈奕瑶半垂下头，表情看不显。</p>
半响，说了一句：“嗯，娘以后一定听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