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不提。</p>
威远侯府那边，眼见严嫣及笄就在近前，沈奕瑶正操持着要为女儿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p>
及笄乃女子成年礼，对女儿家来说有着重大特殊寓意，所以一般人家都会给家中女儿办一场及笄礼，视家中状况而定这场及笄礼的规模。</p>
沈奕瑶当初及笄之时，素来低调的镇国公便为女儿办了一场极为盛大的及笄礼，到了严嫣这里，沈奕瑶自然不会等闲视之。哪怕不如当初自己那般，也是要体体面面的，更何况女儿如今是未来的四皇子妃，自然只能大办不能小办。</p>
自然是没有人阻止的，可因为这事又发生了许多让人不快之事。</p>
原来要给严嫣办及笄礼，自然牵扯了许多事宜。例如食事器具、屋子人手、礼器礼具与司仪接待，乃至威远侯提前许多日便是要开始修缮布置的，总是不能在人前露了短。</p>
这些都需要银子，自然是由公中支出。</p>
如今陈氏管着家，却只管事不管银子，银子由老夫人手中流出，直接到了账房那里。账上有钱没钱，再没比陈氏更清楚的，她自是也如薛氏当初那样，暗里不知晓骂了老夫人多少次抠得一毛不拔。</p>
这次严嫣办及笄礼，举凡有用着银钱等地，自然要报上来给陈氏，可却在陈氏这里卡壳了。陈氏也非常委屈，账上没银子，她由何处支出。沈奕瑶那边操持办得热火朝天，临到了她这里却无钱结人银子。</p>
沈奕瑶第一次在陈氏面前露了恼色，陈氏嗫嗫嚅嚅说二嫂手面太大，她做不了主。</p>
也就是说需要经过老夫人的同意才可。</p>
薛氏是与沈奕瑶一起来找陈氏的，见陈氏如此推脱，不禁讥讽道：“三弟妹，府里姑娘及笄可不是小事儿，当初大姑娘及笄也就算了，谁让我们家大爷没本事，自家人小小的办一场也就完事了。阿嫣她可是二弟的嫡长女，又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未来的四皇子妃，怎么着都这会儿了还想省银子！”</p>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你这话我就听不过耳了，什么叫二弟妹手面太大，这事儿不大办能行吗？总不能到时候惹了外面人的笑话。”</p>
陈氏懊恼一打嘴，连声告罪：“二嫂，弟妹口拙，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您也知道，家中的银钱是娘管的，我这个管家之人说着担了个名，其实很多事都做不了主。这账上没多余的银子，我也变不出来。”</p>
沈奕瑶脸色不好，转身就走了。</p>
前来给威远侯府送货的商家还等着结银子，沈奕瑶只能自己掏了腰包先将银子垫上。</p>
薛氏说她傻，说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当这么做，怎么着合着阿嫣不是府里的姑娘，连办场及笄礼还要你这个做娘的自己掏银子，在哪儿都没有这个道理。</p>
沈奕瑶心里也不甚舒坦，这话更是戳了她的心，便与薛氏一同又去找了老夫人。</p>
两人到时，陈氏也在，似乎正在与老夫人说着这事。</p>
见了沈奕瑶，陈氏脸上有些尴尬之色。</p>
她自然是来禀报此事的，然后顺便还埋汰了一通沈奕瑶。</p>
说她大家小姐做派，当日所用之物一应俱要用最好的。粗略算下来，她这种办法至少得三千两之数，还是往少里说，就算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p>
陈氏管了一段时间的家，老夫人日里吹毛求疵，她没少落排揎。再加上账面上银子紧凑，老夫人日里抠得厉害，她本身便不是个大方的人，渐渐生出这家是在给自己管的，沈奕瑶银子用多了她便会吃亏的想法。</p>
这几日老夫人心口正不顺，原本指着庄子上收成落点银子进荷包，哪知今年正值收获的时候天气变化多端，下面管事报上来说今年庄子上大多农田都遭了灾，别说收成了，租子可能都收不上来。</p>
家中本就快要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这会儿听陈氏说光办场及笄礼便要三千两之数，还打不住，老夫人脸色又怎么会好。正当着陈氏的面骂沈奕瑶败家，便听下面丫头来报二夫人来了。</p>
所以沈奕瑶刚站定，老夫人便率先发难。</p>
“我听老三媳妇说你要给阿嫣办及笄礼，还要往大里办，光花费就要几千两？”</p>
沈奕瑶看了陈氏一眼。</p>
陈氏半垂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心中埋怨老夫人怎么当着二嫂面就这么说，到时候沈奕瑶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认为她在老夫人跟前挑唆。</p>
这是肯定的，光听老夫人这口气与这表情，大家也会这么想。</p>
薛氏讥讽的瞄了陈氏一眼，笑着便开口了，“可不是，这阿嫣身份不同一般，又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可是不能小办。这花费还是二弟妹酌量着删减了又删减，才定下的。这也不是给娘您长脸嘛，让外人看看，咱们威远侯府也不落他人，这府里都出皇家的儿媳妇了。”</p>
薛氏确实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这番话说得即给沈奕瑶找了台阶下，又给老夫人递了梯子，换个正常人自然就顺着梯子下来了，可关键老夫人她不是正常人。</p>
错了，并不是老夫人不正常，而现在她没有那个条件去正常。</p>
三千两啊，够府里半年的花销了！</p>
她若能有三万两，让她掏三千两给自家长脸，她自然愿意。可现在问题是，她连三千两都拿不出来，又怎么顾得上给自己长脸？</p>
就好比那有钱之人，他不用为生计而发愁，自然有精力去弄些华丽的配饰以及去熏陶自己的修养与气质，让自己来显得与众不同。可换做是连饱腹都不能的穷苦人家，成日里为生计奔波，又哪里会有那份闲钱去弄那些花套。</p>
两个道理是相同的。</p>
老夫人也想要脸，可关键连里子都快顾不住了，脸要来有何用？若是脸能换来几千两银子，老夫人不介意去拿自家老脸去换！</p>
所以老夫人不但没有借着薛氏的梯子爬下来，还将薛氏骂上了，骂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啊！</p>
“你薛氏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是吧？你说得倒是轻巧，别人家都是勤俭持家，以彰显我等勋贵之后的简朴美德。就你脸大，惯会装相！我知晓你是想借着阿嫣的光，给严茹说一门好亲事，未来四皇子妃的堂姐，说出去也能长脸，可若是有违咱们府上的治家之道，我却是不许的！”</p>
这番话说得薛氏脸色又青又黑的。</p>
她是不否认有这种念头，可换谁都会有这种念头！</p>
阿嫣长脸，自家长脸，阖府上下都长脸的事儿，怎么落到老夫人和陈氏嘴里就成了‘万恶之极’了？</p>
还有那什么质朴，勤俭持家。是有些勋贵家打着这样的口号，但那都是做给圣上看的，哪个会真的如此。不过是给自己披了层好看的皮，都在京城这地界呆久的，哪家不知道这其实幌子，这会儿倒是知道拿着人当幌子来说了，说过来说过去就是不想掏银子！</p>
沈奕瑶当然也听懂了这话，这话看似在骂薛氏，实际上在说她作妖。</p>
她顿时恼色上了脸，她给自家女儿办场及笄礼到底哪儿作妖了？以阿嫣的身份，若是办小了，才会让京中众人笑话！</p>
老夫人确实打得这个主意，她知晓沈奕瑶向来脸皮薄，她连消带打一番，她也就不会好意思张这个口了。</p>
至于严嫣及笄礼一事，沈奕瑶有钱，自然不会亏着自己女儿。</p>
老夫人如意算盘是打得很精，可她错估了沈奕瑶早已不是当初的沈奕瑶。</p>
“那娘的意思是说，府里不给出银子为阿嫣办及笄礼了？”</p>
一句很简单的话，直接将老夫人的口沫横飞堵了回去，让她顿时脸色好看了起来。</p>
她心口一阵急跳，却不能做出被气着了的样子。</p>
老夫人自然可以借着这话音，直接气倒过去，此事自然不了了之。可一旦如此，大家便会说她，老夫人为了不给亲孙女办及笄礼，自己都给气晕了，到时候她可就丢大人了。若是有人将这事漏了出去，她以后也就不用做人了，毕竟不管从哪里说，这都是让人非议的。</p>
老夫人即想要里子，还想保存自己一些颜面，可谓是艰难至极。心里的想法是千思百转，实则也不过是一瞬间。老夫人板着脸，道：“我可没有说这样的话，只是教你们这些做小辈的要懂得俭省。”</p>
“那倒是儿媳误解娘的意思了。”沈奕瑶歉然一笑，又道：“那不知府里准备出多少银子为阿嫣办这场及笄礼，之前该说的大嫂也都说了，我也就不一一复述给娘及三弟妹听了。现在就仅止这一样事，可千万不要让我家阿嫣寒了心，让威远侯府在京中众世家勋贵面前丢了脸。”</p>
陈氏没料到沈奕瑶会当众将自己带进来，说得好像不给三姑娘出银子办及笄礼是她主使的。虽说她确实在其中起了些作用，可这么明晃晃的打脸？陈氏这会儿连脖子都红了起来。</p>
薛氏撇嘴一笑，真当大家都是泥人性子，以前让着她不过是懒得与她计较，当谁看不出她在背后的那些小动作。</p>
老夫人瞪了沈奕瑶一眼，抠索了半响，才开口道：“你也知道这府里家大业大的，人口也多，这么多姑娘紧挨着都要出嫁，这么着吧，府里给你出五百两。”</p>
五百两？</p>
五百两确实是少了，说出去都不怎么好听。</p>
当初严茹及笄，薛氏闹死闹活的，老夫人也是出了五百两小办了一场。可别忘了那是小办，几乎没请外面的人来观礼，也就威远侯府自己人以及薛氏娘家人来，大房还能有些许剩余，剩下的薛氏全部找了由头扣了下来，准备日后严茹出嫁给女儿置嫁妆。</p>
沈奕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老夫人。</p>
老夫人顿了顿，面露牙疼之色：“一千两！阿嫣身份毕竟比茹儿高，就一千两了！”</p>
沈奕瑶也没再纠缠，点头谢了走人。</p>
路上，薛氏悄声与她议论，“看来府里这情形确实不好，说不得阿嫣到时候办嫁妆，府里也不会出钱，又是一件烦心事。”</p>
没等沈奕瑶说话，薛氏又叹道：“哎呀，我家茹儿到时候可怎么办！阿嫣有你这个有钱的娘，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落了脸，我到时候可得为我家大姑娘好好筹谋一番。”</p>
沈奕瑶认真帮她打算，“这事先不慌，阿嫣及笄那日会到场不少夫人，到时候让大姑娘好好规整一下出来帮着待客，必然少不了有人家看中上。先把婚事定下来，嫁妆之事以后再说，银子少了有少的办法，银子多有多的办法，总是要让大姑娘风风光光嫁出去的。”</p>
薛氏感激道：“二弟妹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家茹儿的婚事就足以让我头疼了。本是想指着这侯府能作为仪仗，让大大小小都能落个好。可如今你看看，好事一桩没有，糟心事倒是不少。”</p>
沈奕瑶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