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西蜀贾周军师，此、此次入陵州，带来米粮与袍衣，相赠诸位！”一个随军的西蜀裨将，站在高坡之上，凝着声音开口。</p>

不到两日的时间，浩浩荡荡的，数不清的陵州百姓，都聚了过来。甚至是，连旁边楚州的人，都跟着急急赶到。</p>

从成都调出的辎重，已经有所不足。但并没有耽误，贾周派了人，从陵州一带，继续调来粮草。</p>

“老师，外头的百姓，都对老师感恩戴德。”小狗福入了马车，声音有些苦涩，将贾周身上的大氅，又往上提了提。</p>

实际上，这次的水患并不严重，只淹了一些新种的稻田。而且，在西蜀的仁政之下，早已经有了善后之举。</p>

小狗福已经明白，为何这一次，他的老师执意要离开成都，来陵州附近。</p>

他甚至……想把老师背回去。</p>

“我算了算时间，伯烈也该来了。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说清楚。你按着我的吩咐，下去准备吧。”</p>

“老师……”</p>

“若不去，我即便死了，也不能安心。”</p>

小狗福红着眼睛，走出了马车。</p>

不多久，如贾周所言，东方敬在黄昏中赶了过来。并未让人推车，而是吩咐马毅，将他急急背到马车里。</p>

只刚坐下，东方敬看着枯瘦的贾周，一时无语凝噎。</p>

“伯烈来了……我撑不住身子起来，你莫见怪。”</p>

“老师，我都明白。”</p>

黄昏的沐浴中，贾周叹着气，“楚陵二州，虽然已经归主公所有。但这二州的百姓，实则有不少人，都心向东陵。你我二人，这数月以来，施展了不少仁政，自然会收获不少民心……咳咳。”</p>

东方敬伸出手，替贾周抚着后背。</p>

“东陵之事，也该做决断了。”贾周哆嗦地放下手帕，“这几日，我以赈灾之名，或许有些操之过急，但终归，让楚陵二州的百姓，都对西蜀生出了不少好感。”</p>

“老师，莫说了……”</p>

“伯烈，你调军了吧？”</p>

“调，调了。”</p>

“我去了之后，便只剩你一人了。但我希望，你不要回成都，便守在江南诸州，随时督战。北渝的小军师，不是个善辈。只刚任职，便敢打破陈规，新建了铁刑台。”</p>

“铁刑台渗入西蜀，有伯烈在，我不会太担心。但最担心的，便是铁刑台渗入南海五州，若是中计，割了盟约，我西蜀再无问鼎江山的可能。”</p>

“老师放心，我一定尽力。”</p>

“西蜀的夜枭，以后便交由你了。若、若你得空……日后替我去一趟七十里坟山，给曹鸿统领赔一杯酒。”</p>

“天下人称我毒鹗，却不知，我终其一生最大的梦想，是天下太平，能做个桃李满天的教书先生。入世打仗，非我所愿啊。”</p>

贾周连连咳嗽，紧紧握住东方敬的手。</p>

“但你我又何其幸运，能遇到主公，一展平定天下的抱负。”</p>

“我恐怕……无法等到主公了。我死之后，还请伯烈切记，休要将我葬入七十里坟山。”</p>

“吾的双手，杀业太重，何敢与英烈同眠。”</p>

贾周呕出一滩血，整个人摇摇欲坠。</p>

东方敬恨不能相跪，只得以头抵下，泣不成声。</p>

“自知无法相劝，东方敬恭送老师。天下太平日，吾若不死，愿结一草庐，与老师相伴。”</p>

贾周闭目仰头，苍白的脸，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中，一时变得光辉圣洁。久久，他忍不住侧头，看去峪关的方向。</p>

那一年，他葬了亡妻出山，于山猎村外，遇见了一个卖酒小东家。</p>

“吾贾周，表字文龙，拜见主公！”</p>

……</p>

“文龙啊！”</p>

黄昏中，徐牧疯狂策马，跑过峪关，跑过蜀道两岸的青山。三日不休，风将军口吐白沫，终归一下子瘸了腿，嘭的一声翻倒在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