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娘子,您能不能发发慈悲,再宽限小的几天?求您看在我马二素日里还算勤勉的份上,就给小的一条生路吧……”马二冷汗如雨,觑着刘尚宫的神色连声哀求,心中却不住地暗骂这个女人的精明强势,见她始终不为所动,竟扑通一声当众跪了下来,“刘娘子,小的求您了……”</p>
店中客人纷纷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马二窘得满脸通红,却仍是低着头极尽谦卑地苦苦哀求。刘尚宫被他缠得无奈,只得松口道:“五天。”然后便带着紫芝扬长而去。</p>
马车继续在繁华的东市中穿行,刘尚宫又陆续去了两家酒肆、一家首饰铺子,依然是查账。刘尚宫天生聪颖,且最精于盘查账簿,那些掌柜们大多不敢在她面前动什么歪心思。紫芝舒服地靠在车厢内,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好奇地问道:“尚宫大人,这些店铺都是你的?”</p>
“嗯,都是我的。”刘尚宫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p>
相处日久,紫芝也敢与她开个小小的玩笑,遂笑吟吟地问:“尚宫大人,你做生意赚这么多钱,可是要给自己攒一份好嫁妆么?”</p>
“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哪里还嫁得出去?”刘尚宫笑着睨了她一眼,叹息道,“按理说,我的俸禄也不算少了,如今这样想尽办法赚钱,还不是为了家里那几个不争气的兄弟?”</p>
紫芝甚是惊讶,不禁坐直了身子问道:“他们身为男子,怎么反倒让尚宫大人……”</p>
刘尚宫微微苦笑,徐徐道:“我本是营州人氏,早在贞观年间,祖上也曾做过几任地方官,家境还算殷实。只可惜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家里就开始坐吃山空,渐渐地连生计都维持不下去了。我父兄虽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却都是纨绔公子的习性,花钱从来就不知道俭省。后来,他们实在没了生财的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p>
“所以……他们就把你送进了宫?”紫芝猜测着问道。</p>
“进宫是我自己的主意。”刘尚宫轻轻摇头,忆及往事时,一双剪水明眸沉静而辽远,“我爹爹本来也是为了我好,想给我定下一门好亲事,日后锦衣玉食,家里也能顺便多收些聘礼。只可惜啊,那时我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是个心性极高的女孩子,不愿意就这样草草决定了自己的一生,所以就没有……没有嫁给那个人。恰逢宫中派人到民间来选宫女,我就主动去应选,希望能像当年的女相上官昭容一样,凭着自己的实力与才干在宫中闯出一番天地来。”</p>
说到此处,她似乎隐约触碰到了某种深埋多年的、隐秘的心事,掀开车帘望向窗外喧嚣的浮世繁华,眼眸中光华流转,良久无言。那个人……如今,在桃花坞过得可还好吗?可曾找到一位聪颖美丽的姑娘,与他一起泛舟五湖、击剑纵马……马车缓缓驶出东市,穿过几重街巷,停在平康坊的一座大宅前。想到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刘尚宫忙定了定神,见这小女孩儿仍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便对她微笑着说:“紫芝,你先坐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来。”</p>
马车停在路边光秃秃的垂杨下,刘尚宫去角门处递上自己的名帖,须臾,就见这座宅邸的主人亲自迎了出来。那是一位四旬上下的斯文男子,容貌清俊,气度沉稳,衣着亦十分考究,正是如今大唐权势最盛的宰相——礼部尚书兼中书令李林甫。二人彼此见过礼,李林甫客气地侧身相让,微笑道:“刘尚宫,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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