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定睛观察着他的表情，眉目间颇有得意之色。【】</p>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李琦轻轻吟出纸笺上的那首五绝，却并没有如她想象那般露出愠怒之色，只是默默瞧了一会儿那幅栩栩如生的小像，微微一笑，“不错，画得还真挺像的。”</p>

他把纸笺小心地收入怀中，然后转身就走。</p>

“殿下！”杜若忙又急急唤住他，心中虽是嫉恨交加，面上却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殿下就不打算处罚他们吗？裴孺人身为亲王侧室，却如此不知礼数、不顾名节，整日与一位内臣厮混在一起，实在是丢尽了我们盛王府的脸！殿下若是不惩治他们，日后还如何在府中的下人面前……”</p>

“够了。”李琦冷冷地打断，头也不回地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深究起来有意义吗？”</p>

“殿下，你怎么还是这样偏袒她？”杜若气得直跺脚，追上前来继续喋喋不休，“殿下给她的自由已经太多了，再这么纵容下去，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丑事来呢！我既然身为正室王妃，就应该教导府中女眷谨守妇德，绝不能容忍她们……”</p>

李琦加快脚步匆匆而去，只觉得自己被她吵得头疼。</p>

朗风轩的卧房内，一株半人多高的青铜灯树立在墙壁一角，树上的花枝花叶皆是由青铜打造而成，枝干上立着各式各样的青铜鸟儿，栩栩如生，数十支明晃晃的蜡烛插在鸟喙上，照得屋子里一室通明，恍如白昼。紫芝手捧书卷坐在灯下，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罗裙，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隐隐散发出幽淡的茉莉花香，似乎是刚刚沐浴过。</p>

屋内只有她一人，安静得似乎能听到流年暗度的声音。</p>

侍女们都在外间伺候着，几个人坐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一见盛王进门，忙站起身来向他毕恭毕敬地施礼。李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噤声，然后放轻脚步向内室走去。灯下的女子依然凝神盯着书卷，并未察觉有人进来，不施粉黛的娇颜映着幽幽烛光，愈发显得她清纯秀美，不染一丝尘埃。</p>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蓦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p>

“哎呀——”紫芝吓了一跳，一惊之下竟把书丢在了地上。然而，她不看也知道这人是谁，摸索着将自己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含笑嗔道：“二十一郎，你真讨厌，又躲在背后吓我！”</p>

李琦笑而不语，只是微微俯身将她搂在怀中——心绪纷乱时，只要看着她纯净明亮的笑颜，心里顿觉无限安宁。</p>

侍女阿芊捧着一个食盒走进内室，笑问道：“殿下可用过晚膳了？这些点心是裴娘子从松风楼带回来的，您要不要尝一尝？”</p>

“嗯，正好有些饿了呢。”李琦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从里面拿起一块栗糕吃了。</p>

紫芝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好吃吗？”</p>

他颔首一笑：“嗯，好吃。”</p>

紫芝捡起掉落在地的书卷，待他吃完，又取出丝帕替他轻轻拭去唇边的一点碎屑，仿佛很随意地一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p>

与李林甫在倚玉楼密谈一事自然不能对人说起。李琦略一迟疑，便只是含糊地回答：“哦，去了李岫李少监家里，和他谈了些事情。”</p>

紫芝默默点了点头，一颗心却无法控制地沉了下去。</p>

白天在松风楼上看到的那一幕是如此清晰——他与那位美丽的突厥公主并肩走在街上，一路谈笑风生，状甚亲密，随后还一起走进一家茶肆，许久都没有出来。李岫李少监？呵呵，他分明是去见了那个女子啊……</p>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p>

难道当真是如念奴和杜若所说的那样，他对那位余烛公主已经动了爱慕之心？是啊……昨日在宫中时，他不就忽然撇下了自己，匆匆走过去与那余烛公主交谈了许久么？</p>

紫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他：“我……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p>

李琦全无所觉，颔首道：“嗯，你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