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忍痛继续跪着。</p>
紫芝仿佛没看到她眸中的屈辱与怨恨,又和颜悦色地问了她一些宫正司的日常琐事,直到远远看见皇帝李豫下朝回来,这才依依不舍道:“到底还是与旧日里的姊妹聊天最是畅快,可惜我还有事,不能与你多聊了。以后陈典正若是有空,不妨常来延庆殿陪我说说话,咱们姊妹俩也好更亲近些。”</p>
落桑一张脸早就气成了猪肝色,垂首道:“多谢尚仪大人垂爱,奴婢无事不敢叨扰。”</p>
紫芝笑着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p>
落桑艰难地站起身来,双膝痛得几乎麻木,才一挪步又险些摔倒。</p>
李豫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蹒跚离去的落桑一眼,走过来语重心长道:“紫芝,你想在宫中立威也得有个度,那女官看着也一大把年纪了,腿脚肯定不如年轻人灵便,你还让她一直这么跪着,岂不是无端伤了人家的膝盖?”</p>
独孤盈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位陈典正也只是三十许的年纪,只是看起来有些显老罢了。”</p>
李豫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是吗……”</p>
紫芝也几乎要笑出眼泪来,道:“陛下快回去批阅奏章吧,我都已经整理好了。”</p>
李豫又满心疑惑地看了一眼落桑远去的背影,然后被独孤盈拉着回蓬莱殿去了。紫芝去尚仪局处理了些内廷的琐事,吩咐几个得力的内侍悄悄去把受刑后的谷兰抬回延庆殿。八十杖虽不致死,却也足以把一个弱女子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谷兰浑身是血,在延庆殿的厢房中一连昏睡了好几天,这日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睁开眼就见紫芝正坐在自己床边,忙挣扎着跪起身来,含泪道:“奴婢谢尚仪大人救命之恩……”</p>
紫芝忙扶着她躺下,柔声道:“你不用谢我,当初多亏你去盛王府报信,否则只怕我和盛王殿下都活不到今天。”</p>
谷兰虚弱地侧卧在床上,哽咽着摇头道:“奴婢只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办事罢了,不敢居功……娘娘被李辅国杀了,身边侍候的人也都在狱中等着处斩,唯有奴婢一人有幸得尚仪大人相救,结草衔环,亦不足以报答深恩……”</p>
紫芝叹息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张皇后对盛王殿下有恩,我救你一命,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你且在我这里安心养伤,身子好些了再去掖庭局服役,等把表面功夫做足了,我再为你另安排个去处,定然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p>
“多谢尚仪大人”谷兰感激得满眼是泪,却又凄然道,“只可惜挨了这八十杖,奴婢的身子算是废了,以后再难有机会报答尚仪大人……”</p>
“你还年轻,身子自然能慢慢养好。我之所以不打算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紫芝顿了顿,轻轻一叹,“我如今虽看起来风光,但终究不属于这里,你跟着我,以后才是真正的前途未卜。”</p>
谷兰何其聪颖,怔了怔便心中了然:“尚仪大人还是想与盛王殿下……”</p>
紫芝坚定地颔首一笑:“没错,哪怕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和他在一起。”</p>
谷兰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些站在权力巅峰的女子总会为了一个男人轻易放弃手中的一切,昔日的张皇后是如此,如今的裴尚仪亦是如此。她们这是让感情冲昏了头,还是本就视富贵权势如过眼云烟,胸怀洒落,光风霁月?这时,只听门外响起宫女妙儿清脆的声音:“尚仪大人。”</p>
紫芝起身走到门外,问道:“什么事?”</p>
妙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道:“陛下来了,说是有事要与尚仪大人商议。”</p>
紫芝已看到站在庭院中赏花的李豫,忙快步走上前去见礼。李豫和她一起走进书房,屏退左右,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来递给她。紫芝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用工笔绘着大大小小近百间房子,不禁诧异地问:“这是什么?”</p>
李豫微笑着回答:“李辅国家宅的详图。”</p>
紫芝眼中精芒一闪:“陛下打算动手了?”</p>
李豫点点头,唇角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紫芝,想不想亲手杀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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