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想着便陷入沉思,房间顷刻便很寂静,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p>
只见他虽然闭着眼睛,却分明感觉到窗上的湘妃竹帘子怎样一动不动地垂挂着,淡淡的帘影又怎样投在窗前的紫檀灵芝纹画案上。那案上压着一幅他尚未完成的画大军出征高丽图。</p>
不多时,徐阶从北镇抚司回来,神奇沮丧,朱希忠也不愿插手这其中的事情,杨继盛怕是没有救了,又想起了夏慕伤势,便过府前来瞧瞧。</p>
一进屋子,只见夏慕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正睁着眼,不由得一叹:“光中平日里眼光高远,如何今日鲁莽了”</p>
夏慕瞧着老师,嘴角牵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老师本来说的是,只是人生但能饮酒读书,优游卒岁,也就大可满足了。终日栖栖皇皇,奔走钻营,空劳心力,实在是何苦来我等士子就算读书一生,胸罗万卷,到头来仍不免于黄土白骨,与草木同朽又有几人如老子、庄子所主张的那样:绝圣弃智、浑沌无知、物我齐一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大明如此,这些文人除了上书挨打,还能有什么作用”</p>
这样一想,徐阶数日来的奔竞之心陡然大减,似乎这一次的图谋成功与否,都没有什么值得介怀了。不错,一切都是虚幻,什么富贵荣华、封妻荫子,无非是昙花一现,转眼成空人生不过百年,实在不必为此自缚自苦,一切都听其自然好了</p>
这是杨继盛的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p>
想着徐阶叹了口气:“椒山命苦,都是我这个老师没有教好”</p>
“老师何必如此,我又没说不营救椒山”夏慕见徐阶沮丧起来,慌里慌张地便要起来。</p>
“光中啊,这件事情,你还要多多谋划,不能让严嵩将祸水引向二王”徐阶只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p>
夏慕锐利的目光洞察徐阶的背影,神情却是沉了下来。</p>
罗克敌送走徐阶,忙来瞧夏慕,哭丧着脸问道:“连徐阁老都没有办法,看来杨大人是凶多吉少了”</p>
夏慕闻言却是冷冷一笑:“你还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你可曾玩过象棋”</p>
“到是平日里跟衙门内的兄弟也玩过一两次,只是我手臭,输的银子也快,就不玩了。”</p>
“在象棋中,能看到两步以后的就是高手,看到后三步以上的就能称之大师,而在这场游戏中,严世番、我、杨继盛都是卒子,这背后可称之为大师的只有徐阶,他不但算出了严世蕃的企图,还算准了我的预定目标,与其说我演了一出苦肉戏,倒不如说我被当成枪打了严世番一炮。”</p>
罗克敌闻言大惊失色,看着夏慕神情不定:“你是说,徐阶早就知道严世番要对裕王下手又知道你必定会跟随杨继盛上折子,所以才按兵不动”</p>
“在杨继盛那封折子抵达内阁时,徐阶怕是就已经先严家父子一步明白了,只是这个老狐狸不愿意插手,趟着浑水但又不能不管,只能将这烂摊子丢给我这个学生”</p>
“那大哥怎么打算救杨大人”</p>
“现在这步棋下到了这等田地,椒山的命是必须要保住的,但这其中最关键的人,就是陈洪。杨继盛和裕王的命运,就握在那个阉人的手中。现在杨继盛关在东厂大牢,若是陈洪玩点猫腻,让人在东厂监狱里做点手脚,搞份假口供,然后派出个把东厂番子,深更半夜栽赃一下裕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陈洪还是严党的同盟,无论如何,他没有拒绝严世蕃的理由,倘若如此,裕王跟杨继盛绝无生存的可能”</p>
夏慕趴在床上,屁股的疼痛让他疼的头上直冒冷汗。</p>
罗克敌一听,暗道完了,急忙说道:“陈洪是严世番的同盟,那杨大人岂不是必死无疑。”</p>
“也未必”夏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根据他对陈洪的判断,这个人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已没有别的方法。面对陈洪这样的老江湖,讲客套或是谈交情,无异于是自取其辱,只有开门见山的跟他谈,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p>
深夜,夏慕写了一张字条,让罗克敌亲自送到陈洪府中,也不用他等着回话,字条送到后,立即撤退。</p>
罗克敌看着手中字条,不明所以,上面只有四个字:“服部平次”</p>
夏慕确信只要陈洪看到这个名字,一条命也就去了半条了。上次仓储倭奴一案,看似虎头蛇尾,严世番暗中毒死了那些忍者,但是根据夏慕的推测,事发第二天,陈洪亲自上门要人,这其中必定有猫腻,要么就是陈洪参与其中,要么就是他的家人参与其中,让他不得不如此心急的怕那些忍者嘴中吐出什么牵连了他。于是白天他便让杨千万去调查了陈洪,还真发现他有一个嗜赌如命的侄子,跟倭奴有些关系。</p>
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关系,但这世界上,无风不起浪,就算是没关系夏慕也能在皇帝面前让他有关系,老道的陈洪不可能不知道这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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