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

并不是何六一拍脑袋随意想出来的数额。

从在老掌柜那里听来的信息中，可以大概的估算出酒水行业的利润在四成上下，根据那段模糊记忆中的信息来看，同行业之间的利润差距并不会特别大。

应该大抵都差不多在这个水平。

这是去掉成本及各项费用之后的数字，然后从老掌柜得知加税半成之后的态度来看，加税后合计一成的税费还远远没有到达底线。

原本何六在这几家酒楼之间借力打力，发起行业联盟的手段之一就是承诺参与人一同对抗加税，这省下来的半成税费当然不能就这么便宜的再塞回那些掌柜东家的荷包里去。

这部分银钱，再加上半成的“酬劳”，最终组成了何六口中的“一成”。

从醉仙楼出来，何六身上又多了些东西。

两份画了押的字据。

一份承诺参与发起行业联盟的字据，一份关于“一成”银钱交易的字据。

本是一件事情，为什么要分开成两份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更方便使用…

用来用在下一家，东来顺的东家身上。

醉仙楼的东家很精明，字据上没有任何需要提前支付的代价，而等到有了收获，那点银钱又不算什么了。

几乎是扣着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生怕有了什么空子给人钻了。

何六没读过书，认不了几个字，却不知为何对字据上的内容多少能看明白一些，莫非上辈子读书识字，这辈子都还记着？

幸得如此，何六才没在人前漏了怯。

言谈间给醉仙楼东家陈祥“友善”的指出了几处“错误”后，才最终有了现在这两份没什么问题的字据。

外头还在下着雨，越下反而越大了。

何六可不敢再像方才一样淋着雨过来，他倒是无所谓，放在怀里的字据可就麻烦大了！

寻醉仙楼借了把油纸伞，才施施然离开。

濛濛烟雨，撑着纸伞走过，若是再换上一身儒衫，说不得能有几分书生气。

不过吹过一阵湿润的雨风，何六因成功而躁动的心又沉寂了下来。

他正在做的事情，其实和欺骗没什么区别。

用东来顺的名头哄骗天然居，再用天然居的名头来哄骗醉仙楼，显然又正准备拿东来顺还有醉仙楼的名头去哄骗东来顺。

但何六不认为自己是在欺骗。

因为他在做的事情，和欺骗有一个巨大的差别。

那就是，哄骗这三家酒楼用的话术，他是真的有把握让其成真！

就像一个孩子说能射下太阳，旁人多半就会认为他在说谎。

但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把太阳射下来了，那还会有人认为他在说谎吗？

当然不会！

何六认了路，往东来顺方向去。

边走边想，一方面回想自己方才是否有所遗漏，一方面筹措对东来顺少东家的说辞。

在天然居老掌柜面前，他扮演的是一个有想法的伙计。

在醉仙楼东家面前，他扮演的是一个有两家酒楼支持的代言人。

那么在东来顺少东家面前，他又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许是思索太多，腹中早间吃过的那点东西早就没了，突然间就饿了。

何六不禁失笑。

他区区一个伙计，如今午间饭食都不知在何处，却还在算计着这东城最大的三家酒楼，不得不说，确实有些滑稽可笑。

好在这饥饿感不算太过，便忍着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