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六走了。
亭中周晓生却没起身离去。
“收起来吧。”
拿折扇点了点石桌上的银子。
随从这才上前收好,不过糟糕的脸色却有些没藏住。
周晓生见状,洒然一笑,“怎么?老十八,你觉得那伙计不会帮我们做这事?”
随从本就忿忿,听他这一问,哪里还藏得住心思。
“主薄,那小子太不识抬举了!要不还是让我去做吧!”
方才那伙计在自家主薄面前竟然还敢支吾其词,最后只说了句尽力而为,银子也没拿就跑了!
这哪里像是打算好好做事的样子!
周晓生听着随从粗声喊叫,倒是没什么不耐的神色,还是笑着,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你果然觉得他不会帮我们做这事,哈哈,放心罢,他很聪明,一定会帮我们做的,而且还会做的很漂亮。”
随从听的疑惑,不由得问道,“主薄,这话怎讲?那小子银子都没拿,又怎么还会尽心干活?”
周晓生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老十八,你怕不怕我?”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随从不明其义,不过还是耿直的回道,“自然是怕的,主薄这般本事,若不是那皇帝老儿眼瞎,早跟着东主外放镇守一方了!哪里会沦落到这个狗屁倒灶的小地方来玩这些家家酒一样的活计!”
周晓生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些,而是说你为什么会怕我。”
随从更是不知如何回复,一时无言。
周晓生不以为意,也不再难为他,便径直说道,“你怕我,是因为我是你的上司,管着你,所以才会怕我。”
随从脑袋不太灵光,不知道这些和刚才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不过既是主薄过问,便不再徒劳思考据实而答道,“要说的话…也确实有这缘由吧…”
“那么你为什么会因为我是上司就怕我呢?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你,对天地君亲师必须保持尊敬。”
周晓生也不再难为随从回答,直接自问自答说出了答案。
“他们会告诉你,这就是真理,是圣人言,肯定一定乃至绝对是正确的,然后你听的多了也见得多了,便慢慢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你见到皇帝,就算满腹牢骚,满嘴不敬,倒是心底还是会感到害怕,觉得皇帝比你尊贵,比你身份高,然后不自觉的害怕他,可说对了?”
随从顺着周晓生的说法想了想,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来回了几次,憋的脸都红了,最后还是坦诚的承认,“确实…确实如主薄所言…”
摇着头,满脸不解,似乎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皇帝老儿…难道不比我这样粗人尊贵么?说来也是奇了,明明我恨不得一刀剁了那狗皇帝,但是想想要是哪天有了机会,我还真不一定敢下那刀…”
“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复杂的问题,他是弄不明白了,便直接看向自家主薄。
既然主薄问了,多半是早有了答案的。
周晓生远眺的眼神清冷,“国之癌,在于儒!”
随从不解其意。
癌,他是知道的。
病浅为疾,病重为症,积重难返则为癌。
儒,他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