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东城里一天的喧嚣也落下了帷幕。
就算那些晚间才开门营业的花楼,这时候也开始陆续打烊闭店,除了留宿的客人,其他三三两两或结伴或有家奴来迎,陆续的都散了。
街上开始冷清起来,远远的已有打更的更夫那拖曳的声音传来。
“天干物燥——铛!铛!——小心火烛——铛!铛!”
何六是同天然居林掌柜一道来的醉仙楼,到店门口的时候,里头还留着灯,门也只是半掩着。
林掌柜老迈眼花,得个伙计扶着才能走夜路,何六便当先推了门进店。
一进店里,就看见醉仙楼东家陈祥正在柜头同店里掌柜核账,堂里的一张桌子上摆设着简单的酒菜,看看还冒着热气,看来才端上不久。
店内只柜头点着一盏油灯,何六这才明白为何方才打店外头看里头灯光这般微弱。
柜头陈祥见着何六及天然居林掌柜进来,拱了拱手,向那桌酒菜示意几人先去落座。
此时已是入夜,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发出太大声响,毕竟若是惊动了外头当值巡夜的差人,可是要罚银的。
何六便同天然居老掌柜去酒菜那桌坐了。
有了光亮,林掌柜的眼睛多少能派上点用场,此时也是拿了本册子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取了酒壶,就这么看着那册子自斟自饮起来。
似乎只要有那册子便可下酒。
何六有些肚饿,不过还是把着嘴,提起筷子夹了些炒花生干嚼,却没沾酒。
一会还有话要说,脑子还是清醒点为好。
又过得一阵,柜头那边的算盘声响终归是静了下来,何六嘬着筷头上沾着的盐花瞧了一眼,油灯下醉仙楼东家陈祥脸上笑容不可谓不灿烂。
“呀!失礼失礼!今儿个生意太好,方才才闭店不久,是以核账晚了些,何小哥儿还有林掌柜不要见怪!我先自罚三杯!”
陈祥过来桌边坐下,将手上册子一把拍在桌上,气势磅礴的斟满了酒杯,竟真的连干了三杯。
都是作酒楼买卖的,酒量自然不会不好,不过喝这么猛,陈祥脸上顿时也起了两朵火烧云。
“先不说些杂事,林掌柜,来来,今儿个咱们必须一起先敬何小哥儿一杯!”
陈祥又招呼着一旁侯着的自家掌柜给何六斟酒,拉着林掌柜一道举起了酒杯。
“不为别的!就冲何小哥儿这本事,我服!一日间入账银子九千四百六十四两七钱!打这醉仙楼开店起,就从没有过这般惊人的成绩!来来,何小哥儿,满饮此杯!”
何六心思却不如陈祥这般火热,口中连道“全赖东家还有林掌柜支持”云云,也举杯饮过。
几杯酒下肚,场面顿时活跃了些。
陈祥翻开那册子同林掌柜说说笑笑,林掌柜也是翻着册子举杯不止,看样子是对于合作酒票一事都是相当之满意了。
天然居的册子,何六已是看过了,今日入账银子一万零三百六十一两四钱,若按比例换算成金子,实打实的“日进斗金”了。
不过并不是说明天然居比醉仙楼的生意要好,单单是因为这一万多两银子里头卖给官府的那些占比就不小,若是刨除这一块,其实是不如醉仙楼的。
不过再怎么说,今日在这东城可以说再没有哪家铺子比这两家还要耀眼了!
要知道明德酒铺那样的小店,一月顶天了也不过才卖出十两银子!
两相比较,简直都不是一个数量级!
何六喝酒吃菜间,两边管事已是对了个差不多。
银子是各自收的,但却需要按两家店里实际收回的酒票数量分账,所以需要核对的东西其实不多,毕竟这才过去了一天,酒票还在往外卖,还没到现银结算的时候,只是对对账,两边心里都有个数。
“何小哥儿,还是先前的事情…”
收起账册,陈祥转过头来看向吃着菜的何六。
“这库存方面可还有些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这话当着天然居老掌柜的面说出来,何六当下便明白了陈祥心中所想。
白日间的中策下策,陈祥都不想用。
倒是又舍不得如今这般数额的收入,便还想问问其他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