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的大汉偶尔醒过来,看到忙碌个不停的瘦削身影,不仅没有帮手的意思,反而在嘴里不停的叫嚣,好像还是嫌慢,而叫完之后,他又翻个滚儿,继续睡回笼觉去了。而楚钟南也依旧只是低着头干着活,毫无反应。
就这样,匆匆忙忙一整天,没个停歇,直到将近半夜的时候,楚钟南才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躺回到马厩边的一间小木屋里。这么一整天的劳动似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累。躺在小木屋简陋的床上,盯着屋顶,他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
“三年,整整三年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工作后的娱乐,每天睡觉前的思索就是唯一的课余活动。他,楚钟南,南方某艺术学院的学生,学声乐的。那年头,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在长大以后多条出路,也或者是为了跟人攀比,又或者是跟风,无数的家长请家教,参加补习班,非得押着孩子去学绘画,学音乐,学书法,学跳舞……等等,等等。而他楚某人正是那无数可怜孩子中的一员。只是比起那些没怎么混出头的人来说,他对音乐的感觉还不错,所以才能考入那所总体上还算不错的艺术学校。
可是考上之后又能怎么样?虽然学校还不错,可终究比不上中央戏剧学校那种级别,再者,大学是自由的,考上大学以后还能继续用功学习的学生所占的比例非常少,他楚某人本就不是什么好学生,进入学校,新鲜感一过,也飞快地随大流地开始了“自由活动”。这样游荡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认识了学校里的一位“大哥”,一个年龄只比他大一岁的“大款”。这位大款大哥很有钱,据说家里是开煤矿的,上音乐学院也不是因为兴趣,而是因为他看上了一位舞蹈系的美女,为了追上手,花大价钱混进了学校,而他楚某人,因为正好认识那位美媚,在被那位大哥请求帮忙之后,眼看着大哥出手大方,所以顺利的成为了对方的“马仔”。
“早知道如此,打死也不跟去什么马来西亚!”
在顿河边上已经呆了整整三年了,从第一天开始,就不停的受着那个名叫米什卡的俄国佬的莽汉的欺负,每天还有繁重的工作,期间多次试图逃脱,可每次都被抓了回来,有一次还险些被活活打死。经历过这些,楚钟南以为自己早就应该麻木了。可是,每天躺下来之后,他还是禁不住这么想道。
他离开的年代里,女人都无比的现实。那位美女在拿捏了一阵子之后,虽然还半推半就,不肯与大哥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却还是拜倒在了大哥的大款“魅力”之下。而为了讨美女欢心,并最终获取“成果”,那位大哥决定带着美女去马来西亚游玩,可美女却非要带上几位同学,说是为了安全……大哥无奈,只好把他楚某人以及几个关系还不错的男生也带了上去。再之后,一切都简单了,在马来西亚海边潜水的时候,他被众人开玩笑推下了海,还没来得及露头,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俄罗斯的顿河水底,还差点儿被活活的憋死在冰层底下。要不是那个米什卡的鱼钩在他顺水而下的时候钩住了他身上的肉,他恐怕早就成为一具尸体漂到大海了。
但是,幸运之后紧接着就是不幸。被米什卡踹下河,又千辛万苦地爬上来之后,他成为了一名农奴!这真是一个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的身份。可怜他新中国的一朵花儿,自出生起就没吃过什么苦,被父母辛辛苦苦养到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两百零八,居然被这些俄国佬当成了奴才。可当时他根本就不懂什么俄语,拳头又不够硬,再反对又能有什么用?他跟那些鞑靼人长得又那么像,俄罗斯偏偏又正跟多个鞑靼人国家交战,所以,他很自然地就受到了一些特别的“优待”。三年来,米什卡仗着身强体壮,几乎每天都要给他几拳,隔三差五还要来顿“大餐”,两人一起工作,活儿几乎全部被交由他来干,结果,仅用了短短半年,他就瘦了下去。而一年半以前,那位小地主科舍沃伊老爷把他跟米什卡一起卖给了现在的这所庄园。新庄园很大,据说是察里津(即日后的斯大林格勒)城里某位伯爵大人的乡下别墅。而他在被买回来之后,又十分不幸的跟米什卡分配到了一起,负责管理马厩跟柴房。
“明天,如果起晚点儿的话,那家伙应该就会过来找麻烦……”
盯着小屋的顶梁又看了一会儿,楚钟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明天还有好多活计要干,马厩里的十几匹马可不好伺候……他得好好休息。
一夜无言。
……
第二天,太阳缓缓地照在了雪白的大地上。最终映照在了那三十米长的马厩外墙上。马厩的大门缓缓而开,一个满脸胡子拉茬的大汉摇晃着脑袋从里面走了出来,或许是还还没有睡醒的原因,刚出门,就被外面半膝厚的积雪给绊了个跟头。
“嗯……”积雪的冰冷让米什卡的脑袋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揉了揉因为宿醉而有些发疼的脑门儿,转头看了看马厩旁边的一间小木屋,看到木屋紧闭的门口,突然大声吼了起来:“斯大林,你这个懒货,太阳都升起那么高了,你居然还在睡觉,想让米什卡老爷帮你松松骨头吗?”
“……”
没有回应。
米什卡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他猛得站起身,大踏步的朝着那小木屋走去,尽管还不是很清醒,身形老是有些摇晃,但依旧显得气势汹汹。
“懒猪,我要打断你的骨头!”
小木屋不高,屋子的尖顶就占去了整个房高的一半以上,米什卡的一脚踹开屋门,弯身探头就往里走,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迈步,他就突然一声惨嚎,捂着脑门儿倒退了回来,手指着已经隐见血迹。
“……”
楚钟南紧跟着走了出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布衬衣,手里却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一句话不说,又是猛得一棍子撂了过去。米什卡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木棍,却没有料到这一棍打的是他的小腿,他手臂虽长,却够不到那么低,结果,一棍子,就让他躺在了雪地上。
“你这个狗崽子……”
“……”
依旧没有回应,但楚钟南手里的棍子却丝毫没有停顿,他没有打别处,就是对着米什卡的两条腿使劲的砸!打得米什卡不住在地雪地里翻滚,却根本站也站不起来。
“斯大林,我要宰了你!”
“……”
一棍一棍接着一棍,楚钟南抿着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了。”
足足一个小时,米什卡由怒骂,到不服,再到求饶。如今,曾经的哥萨克趴在雪地上,只能一个劲儿的哼哼,背臀跟两条腿上尽是血迹,还有刚开始的时候额头挨的那一下子。整个人都显得血肉模糊。要不是寒冷的天气麻木了伤口,恐怕他也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为什么?”
“……”
从一开始,不管米什卡说什么,楚钟南都只是沉默,只是不停的拿棍子打。这种无言的压力也让米什卡感到一阵阵心寒,险些以为楚钟南是要趁机活活打死自己。现在,对方终于开口了,米什卡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对楚钟南的问话感到一阵茫然。由于下身疼痛难忍,他只能勉力抬起头看着对方。
“为什么求饶?你不是很英勇吗?”楚钟南的语气平淡的不像话,“是不是打算伤好了以后报复我?”
“不,我不会的。”
米什卡急忙摇头说道。
“我不信。”
楚钟南漠然的摇了摇头,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木棍,猛得砸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