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一日之前,不光郑州,连带着新郑、尉氏、鄢陵、密县、长葛等地都会失守。”孙玉民说这句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给薛岳却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不会那么快吧?一战区可是坐拥八个集团军几十万部队,而且汤恩伯统领的全是精锐的中央军。”薛岳没有把话说得很彻底,在他的想法里,就算是几十万只猪,日军要抓要杀光,也得费上些功夫,怎么可能十余天就会把半个河南都丢掉。
“薛长官,这些事情超出了咱们考虑的范围,我看还是别操这个心了,你我现在倒是要想想怎么应对武汉日军的威胁。”孙玉民不愿谈及豫中的战事,是因为他知道,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和副司令长官汤恩伯二人,表面上和和睦睦,可实际上却各不买帐。蒋鼎文是被称为老蒋的“五虎上将”之一,早年追随着国父,参与过东征广东陈炯明,1942年1月接替了卫立煌担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而汤恩伯作为老蒋的嫡系,曾率部参加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等,1942年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鲁苏皖豫边区国军总司令。他们二人共事之初就矛盾重重,蒋鼎文自恃是革命元老,对汤恩伯颐指气使,而汤恩伯自诩为老蒋的嫡系,手下的十三军又是精锐的中央军部队,常常阳奉阴违蒋鼎文的命令。他们两个人,蒋鼎文的司令长官部设在洛阳,直接指挥豫西四个集团军,汤恩伯的副司令长官部驻叶县,下辖豫中和豫南的四个集团军,正副长官互相拆台、互不买帐,上峰都如此,下面的部队仗还怎么打?所以,孙玉民对于豫中的战事压根就不提及,如果不是薛岳一再询问,他连一句话都不想讲。
“玉民,话不能这样讲,河南一旦沦陷,那么我们九战区将失去一道屏障,你想我们现在单独面对武汉的日军第十一军都尚且吃力,如果华北日军再倾巢而下,那我们又能扛得了几时呢?”倒底是身处位置的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孙玉民想的是如何能既重创日军又能保全自己的部队,而薛岳却是一心念及的是整个战事的结果,想的是如何能确保九战区的安全无虞。
“薛长官,豫中战事已成定局,非你我能够改变,而且其中还有着诸多其他的原因,所以玉民还是奉劝薛长官你不要去操心了。”孙玉民能够这样对他讲话,实在是因为薛岳帮助过自己,想还他这份情,才劝告了两句,他不能把话讲得太明白,也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这些事实全数告知,只能隐诲地劝阻。试想一下,开战不足半月,身为战区司令长官的蒋鼎文就连同着长官部仓惶出逃,不仅把二十余万国军部队尽数置于日军枪炮之下,还把汤恩伯东线完全暴露出来,这种仗任谁都没有办法,若不是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率部拼死阻击,蒋鼎文部四个集团军二十余万人将尽数被日军吃掉。可惜的是李家钰将军本人以身殉国,这是川军部队在抗日战场上牺牲的最高级别将领,他和张自忠将军同是以集团军总司令之职殉国的国军上将。现在才4月下旬,离八战区部队全线败退尚有些日子,孙玉民自然不能向薛岳讲明白豫中战事的结局,他也只能这样回应了。
“玉民,以你的智慧和对战局的判断,豫中战事还有可挽回的余地吗?你讲出来,我以我的名义给委座去电……”
“薛长官,黄河防线被突破之时,就已经注定了此战的结局,你还是别做这无谓的徒劳吧。”孙玉民这句话的声音比刚刚的细言细语大了很多,算是他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的表现吧,他和薛岳都是军人,谁不明白,倚仗着黄河天险尚且阻挡不了日军的步伐,八战区的部队还能如何呢,更何况他们摊上了一个“混帐”的司令长官。蒋鼎文是老蒋的“五虎将”之一,更是何应钦麾下“四大金刚”之一,和他的主子一样,想的都是如何敛财升官、打压旁系,至于打仗,二十年前他或许还行,现在只能说是一塌糊涂。
“唉!”薛岳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沉默着不再说话,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失望的状态中。
“薛长官,你不用自责,错不在你。”孙玉民真的不太会劝人,这句话显得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薛岳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重又拿起了那份先前放下的军事地图,默不作声地看着。孙玉民同样没出声,他把手上那三改薄薄的战情通报翻来覆去地看着,他想从中找出日军动向的蛛丝马迹,更想从中看到自己最为关切的那支从关东军抽调而来的日军精锐第二十七师团,倒底现在在哪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让这间屋子格外的安静,以至于前来送茶水的副官都浑身不自在,匆匆来又匆匆去。
“玉民,明日王陵基、杨森和王耀武会过来,还有欧震、李玉堂和各个军的军长也都会前来。”沉吟了半晌,薛岳总算是开口了,他对孙玉民说道:“是我通知他们来的,豫中战事一开,九战区也难免一战,幸好自上次长沙会战之后,咱们九战区的部队休养生息了不短时间,所以不管豫中那边战况如何,我都相信日寇在湖南必将会被咱们重创。”
孙玉民没说话,只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轻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