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色骨灰
吾欲行善,然以学浅故,竟害己命,而遭此恶报哉。
——《伊索寓言》
1
“一只脚的猴子。”
凌漠沉吟道,此时,他的大脑里无数知识点在不停地翻滚,就像是计算机最终锁定了计算结论一样,凌漠突然说,“我知道,不是什么三笑牙刷,而是山魈。”
“山魈是什么鬼?”
萧朗问。
“对,山魈就是一种鬼。”
凌漠说,“山魈在神话传说中是山里的独脚鬼怪。
《山海经》(1)里就有提到过。
还有民间传言说,山魈一只脚,人面猴身,会变面容。”
“我去!这说明她真的会易容!”
萧朗说,“不然不会在身上文一个这种鬼,而且还叫这个名字!”
“是的,我们之前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凌漠说。
“可不可以从公安部禁毒局的涉毒人员信息库里找一些线索?”
程子墨说。
凌漠摇摇头,说:“不,我觉得她不是在吸毒。
一来吸毒不可能一周时间都不犯毒瘾,二来没必要使用什么三角形的注射器。
不管她在注射什么,这个三角形的针眼是可以坐实她和谋杀‘幽灵骑士’有关的关键。”
“结果出来了。”
聂之轩推门走了进来,说,“萧朗提回来的拉面盒上提取到的女性DNA,和我们在赵元被杀案现场提取的女性DNA认定同一。”
“行了!抓住她就没错了!”
萧朗拍了一下桌子,“我们之前的分析全部正确,她不仅会易容,不仅和‘幽灵骑士’被杀案有关,更是杀害了赵元等五人。
是不是可以申请通缉令了?”
“如果是个单纯的命案逃犯,下通缉令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凌漠说,“不过,既然和‘幽灵骑士’挂上了钩,我觉得咱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要放长线,钓大鱼。”
“她用诺基亚手机,似乎和‘幽灵骑士’有同样的渊源,但是为什么又去杀害了‘幽灵骑士’呢?”
萧朗说。
“你们带回来的录音,我听了。”
凌漠说,“你还记得吗?
那个女孩说,10月底、11月初的时候,山魈有一天突然心情不好,还用针头扎床板?”
“记得啊!”
萧朗说。
“那段时间,不正好是‘幽灵骑士’被杀的时间段?”
凌漠说。
“啊!我明白了!有组织性的犯罪!灭口!”
萧朗又是一蹦三尺高。
“从心理学角度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凌漠点了点头。
“这应该就是她的本来样貌了。”
唐铛铛指着电脑屏幕。
辖区派出所申请了《物证调取通知书》,从美孚美发造型店里提取了店里的视频。
根据程子墨的指示,唐铛铛圈定了山魈的影像,并且利用图像处理技术处理出较为清晰的山魈正面像。
这一趟侦查,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很多怀疑都被证实了,也搞清楚了山魈和“幽灵骑士”的大概关系,甚至找到了山魈本来的面貌。
虽然现在的山魈不知所终,但不管怎么说,这为下一步布下天罗地网提供了必要的先决条件。
聂之轩左看看,右看看,大家一句接一句,让他连话都插不进来。
见大家都说完了,他补充道:“嗯,子墨带回来的针孔擦拭物没有找到人的DNA,微量物证也真的很微量,现在考虑微量物质里可能含有类似Oka株的成分。”
“那是什么东西?”
萧朗问。
“现在只是考虑啊,不能确定。
这是一种毒种,就是灭活的病毒。”
聂之轩说,“水痘—带状疱疹的疫苗里就有这些。”
“疫苗?”
凌漠突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干吗啊你这是?”
萧朗被吓了一跳,“你又要和之前的新闻报道联系上了是吧?
那个崔大姐不是说了和疫苗没关系吗?
不然有关部门早就查出来了好吗?”
说完,萧朗还眨巴眨巴眼睛,坏笑着。
他偷偷地把“崔阿姨”改成了“崔大姐”,想占一占凌漠的便宜。
“当然,这个位置发现疫苗成分肯定是不合理的,微量物证那边也强调物证量太小,他们只是猜测,并没有下达确定的结论。”
聂之轩不明就里,解释道。
凌漠没说话,思考着。
就在这时,唐骏推门走进了数据实验室。
“你们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了谁?”
唐骏朗声说道。
大家一起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瘦削、英俊挺拔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整齐的制服,胸口别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守夜者徽章,抱着一摞卷宗,正笑盈盈地看着大家。
这不是萧望,又是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唐铛铛,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甚至碰翻了键盘。
唐铛铛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萧望显然是注意到了唐铛铛的情绪变化,他把卷宗夹到腋下,腾出右手摸了摸唐铛铛的后脑勺,微笑着说:“铛铛同学这是怎么了呀?”
唐铛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哥,你回来啦?”
坐在桌脚的萧朗蹦到了地上,一样高兴得手足无措,“大小姐这是喜极而泣!”
“成语用得不错。”
聂之轩抱着胳膊笑道。
“那必须的!”
萧朗下意识地把胸口的守夜者徽章扶正。
萧望注意到了萧朗的这个小动作,开心地说道:“不错,臭小子,听说这里就数你进步最大了。”
“我?
我哪有?”
萧朗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我们都是唯凌漠马首是瞻。”
“那只是不时之需。”
凌漠说,“唐老师都给我们介绍过了,从盗婴案的整理和发现来看,真正的策划者,非你哥哥莫属。”
“萧朗居然会谦虚!”
程子墨抓住了重点。
萧朗嘿嘿地笑了两声。
萧望扶了扶唐铛铛,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说:“我们大小姐的本事,现在可算找到了用武之地,我听组长说,几起案件的关键点都是在铛铛这里突破的。”
“都是凌漠把控的。”
唐铛铛抽泣着说。
萧望往前上了几步,走到凌漠的面前。
两人身高、身材相仿,这样站立,正好是四目相对。
萧望用肯定的眼神对凌漠说:“我也听唐老师说了,你记忆力超群,逻辑分析能力超群,勇气与智慧并重,还掌握心理分析能力,这些潜质都是一名刑警最需要的潜质,以我刑警学院老师雷米的说法,你是一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刑警,我为你感到骄傲。”
“望哥,对不起,我之前的失误,导致守夜者差点儿错失了你。”
凌漠有些内疚地说。
“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萧望又拍了拍凌漠的肩膀。
“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最需要的潜质?
最需要的潜质不是忠诚吗?”
萧朗故意岔开话题,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不错啊,誓词记得很清楚。”
萧望满意地看着弟弟,说,“那你,忠诚吗?”
“那必须啊!”
萧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突然又意识到哥哥指的是之前自己是因为打赌才加入这支队伍,于是尴尬地搓着手说,“其实吧,我是考虑到老萧说得也不错,我这体格,不当警察是有点浪费,你知道,我从小最害怕浪费东西了。”
“你可拉倒吧。”
萧望笑着说。
“铛铛,几个月没见到萧望了,见着了就哭到现在啊?
没啥要说的?”
唐骏心疼地把女儿揽在怀中。
唐铛铛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萧望是被自己父亲领着进门的,此时感到自己是真的失态了,于是红着脸,抽泣着摇摇头。
“萧望,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
聂之轩问出了大家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萧望抬眼看了一眼唐骏,笑了笑,说:“这事啊,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
如果要是写成小说,得专门用一个章节来说。
不过,即便是要说,也要等到下一章来说,因为,现在我们怕是有一个更加急切的任务。”
“又有任务啦?
你是因为这个任务回来的?”
萧朗说,“不过,那个会易容的三笑,啊不,山魈,我们还没抓住呢。”
“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抓住。”
凌漠说。
“也不是因为这个任务回来的。”
萧望看了一眼唐骏,又指着自己拿进来的一摞卷宗,说,“只是我那条线,暂时也走不下去了,我那边也出了点小事情,于是组长出于多方面考虑,先召我回来了。
我回来的时候,恰巧碰见了这起案件。”
“陈年积案?
不像啊。”
萧朗翻了翻崭新的卷宗封面,说。
“不,前两天刚发的,失踪案。”
萧望拍了拍卷宗,说。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美女主播?”
程子墨指着萧望说。
“对,不是有不小的社会影响,也不会引起组长的注意。”
萧望说。
“什么美女主播?”
萧朗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事情,“姥爷自己注意到的?
姥爷还看美女主播?”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
萧望拍打了一下萧朗的后脑勺,说,“这事儿,只能暂时作为失踪案件来办理,并不能作为刑事案件立案。
但是,毕竟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如果不搞清楚,难以向网民交代。
而且,后期现场勘查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异状,这才让组长下定决心接过来。”
“这是个人气挺高的主播,所以昨天在微博也上了热搜。”
程子墨说,“我也是在看监控视频的时候觉得无聊才刷了一下微博。
那个直播视频确实挺恐怖的,而且评论里也有各种脑洞,不过并没有看出什么,也没有什么异状。”
“我就爱看恐怖的。”
萧朗说,“那还等什么啊?
快和我们说说啊!”
画面里是一个狭小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以外,没有其他的摆设,可以推测摄像探头以及电脑应该是安装在床对面的桌子上。
房间虽然狭小,但是打扮得很淑女风格,整体粉红色的格调,加上几个卡通玩偶的点缀,让人感觉这是一间少女的闺房。
一个肤色白皙、浓妆艳抹的美少女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坐在床上,面对着摄像头。
睡衣的深V领子几乎暴露了她一半胸部,而她脖子上戴着的一枚黑色十字架形状的吊坠,在雪白的胸前晃晃悠悠,也因此显得更为诱惑。
她时不时蜷起双腿,不经意地露出下半身穿着的三角短裤。
在桌子前面调整好了摄像头的角度后,她便开始搔首弄姿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操着不标准的台湾腔和观看直播的网友聊起天来。
这种聊天像是片段似的回答问题,没有任何主旨。
然而,从视频片段来看,不停地有虚拟“礼物”从屏幕上冒出来。
每当冒出一个“大件”的时候,美少女就会做出一脸痴迷的样子:“哇塞,兰博基尼耶,谢谢你啊大柱哥,给你一百个么么哒。”
极其造作的嗲腔,让萧朗一阵阵泛呕。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正题?”
萧朗无奈地堵着耳朵,“子墨说得对,真是太恐怖了。”
“快到了,我说的不是这种恐怖。”
程子墨挥了挥手。
话刚落音,屏幕上一片漆黑。
“完事了?
这是啥?”
聂之轩莫名其妙地说。
“他们说的是右下角那个影子吧?”
萧朗不以为意地指了指正在倒退播放视频的屏幕。
“厉害啊,臭小子,我是看到网上的截图评论才发现的。”
萧望说完,把视频的最后一段又重新逐帧播放了一遍。
从一帧一帧的画面中,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影子从画面中的床底下伸出手来,直接伸向了桌子下方,紧接着,画面就中断了。
“这个不用处理也知道,应该是一个人躲在床底下,伸手关闭了电脑的电源。”
唐铛铛说。
萧望点了点头。
“就这个啊?
大小姐都不觉得恐怖,你觉得恐怖什么?”
萧朗朝程子墨凑过脸去,问她。
“没啊,评论里猜得比较恐怖而已。”
程子墨蔑视地看了一眼萧朗,“你不觉得恐怖的东西,我都不觉得恐怖。”
“完事了?
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朗见萧望没有继续展示材料的动作,失望地说。
“画面里的人,是本地人气最高的直播主播之一。”
萧望说,“网名叫兔萌,真实姓名叫赵金花。”
“反差有点大。”
萧朗捂着脸笑道。
“这个直播中断之后,几个经常给她打赏的人尝试去联系她,一直未能联系得上。”
萧望接着说,“于是,一个忠实粉丝就报了警。”
“报警是对的。”
聂之轩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南安警方很快就核实了赵金花的身份。”
萧望在屏幕上播放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蜡黄,三角眼,塌鼻梁,脸颊上甚至还有几块色斑,戴着一个黑色十字架的吊坠。
“这……是同一个人?”
萧朗目瞪口呆,“不太可能吧。”
“眼神是一样的。”
凌漠摊了摊手。
“化了妆,视频还有美颜滤镜,所以有一点变化是正常的。”
程子墨嚼着口香糖说,“你们这是少见多怪。”
“这这这,这还叫‘一点’变化?”
萧朗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帮傻子要是看到她本来的面貌,还打不打赏?
绝对要告她诈骗!”
“赵金花,女,28岁,安桥县安山镇第一村民组村民。”
萧望没理萧朗,继续介绍当事人的情况,“已婚,丈夫是同村村民,比她小六岁,两人育有一女,今年三岁。
两年前,也就是赵金花生产后一年,就到南安市来打工,留下丈夫和女儿在村里独自生活。”
“十个月前,赵金花开始使用直播软件进行直播,并以此来维持生活。”
萧望说,“根据邻居的反映,最近一段时间,赵金花经常带陌生男子来住处厮混,也不避讳,男女关系非常混乱。
警方去其户籍所在村庄调查的时候,也听闻了关于赵金花的传闻。”
“没有美颜的情况下还不见光死,看来化妆的技术很高啊,不比山魈差吧?”
萧朗不依不饶地吐槽赵金花的相貌。
“赵金花被确认失踪后,警方对其丈夫和女儿进行了调查。”
萧望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其丈夫还是吐露,赵金花在一个月前向他提出了离婚,并且允诺老家的房子和孩子都归其丈夫,但她不承担抚养费。
她丈夫出于多年的夫妻感情没有同意,于是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了。
警方对其直播账号进行调查,发现她除了每个月提取出少量用于维持生活的金额之外,其他的打赏金都没有提取,仍以虚拟货币的形式存在。
其账号里的打赏金,兑换成人民币的话,多达五百万元。”
“五百万!”
萧朗惊愕得合不拢嘴,“一个月五十多万的收入!傻子还真是够多的。”
“我和萧朗一样,看不懂。
这种直播,就是坐在那里聊聊天,凭什么能赚到这么多钱?
这和不劳而获有什么区别?
是因为我们国家闲人太多了?
还是因为社会病态?”
聂之轩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直播能满足这些打赏的人什么?”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程子墨说,“有一些直播还是很有营养很正能量的,有才艺、有学识的人通过直播推广自己的三观和学问,获取相应的报酬,这个还是很好的。
不过确实也有很多直播很无聊,有的为了博取眼球,扭捏作态,甚至违法乱纪。
直播这个领域,鱼龙混杂,当然,鱼多,龙少。”
“我们不是说直播不好,只是对无聊、病态的直播还有这么大的市场感到费解。
有那时间,多读读书不好吗?”
聂之轩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她不提现的这个行为比较有意思。”
凌漠说,“我分析,她已坚定了离婚的立场,为了这五百万不会在离婚官司中扯上麻烦,所以一直不提现。
毕竟,虚拟货币有它的隐蔽性,而且在法律上,不太好界定虚拟货币的分割归属。”
“你的意思是说,她丈夫可能会对她做出不法的事情?”
萧朗说。
“不能排除啊。”
凌漠摊了摊手。
“凌漠分析的动机,也是我们担心的地方。
其实现场勘查也有一些异状。”
萧望在大家讨论直播的时候一直没有言语,此时接着介绍道,“在去赵金花老家调查之前,警方先是找到了赵金花在南安市区的临时住处,是自己租的一居室,我们视频里看到的就是卧室。
可以看得出来,赵金花还是很讲究卫生的,所以警方在对赵金花家进行现场勘查的时候,除了纸篓里的东西,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2
“纸篓里有什么?”
萧朗问。
“有卫生纸和安全套,检出六个不同男性的DNA。”
萧望摊了摊手,说,“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我们之前就说了,她的私生活很乱。”
“那不就是没有异状吗?”
萧朗不解道。
“别急。
因为警方确认了出入口,唯一出入口是大门。”
萧望说,“大门的门锁是完好无撬压痕迹的,但是大门内侧的保险链断了。”
“嫌疑人在进门的时候,赵金花必须在家里,才可能锁上保险链。”
凌漠说,“嫌疑人对赵金花的活动轨迹很熟悉,所以趁她洗澡化妆的时间进入室内,潜入床底,想攻其不备。
因为没想到赵金花进了卧室就开了视频,所以他要先关闭视频才能犯罪?”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萧望赞许地点点头。
“那会不会是保险链本来就是断的?
不一定有人进来吧?”
萧朗说,“视频那个,就一个闪动的影子,都是网友瞎猜的,证据坐不实啊。”
“保险链有新鲜截断的痕迹。”
萧望说,“痕迹检验部门研究来研究去,对于截断保险链的工具一直不能明确,最后的倾向性意见是,牙齿。”
“牙齿?”
几个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要调查赵金花的丈夫阮风呢,是因为经过调查,赵金花的住处钥匙别人不可能有,而阮风有。”
萧望并没有继续牙齿的话题,接着说,“门锁既然没有损坏,很有可能嫌疑人就是有钥匙。
可惜,警方无法掌握事发当时阮风的动态。”
“她丈夫牙口很好?”
聂之轩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靠不住,牙口再好,那毕竟是金属链条,能咬断金属链条,没道理的。”
凌漠说。
“还有人用牙拉飞机呢!”
萧朗有不同意见。
“不过,究竟是不是牙齿导致的链条断裂,牙齿究竟能不能截断金属,阮风的牙齿究竟好不好,这些都没有依据予以支撑。”
萧望说,“不过,这显然是有‘异状’的,我们守夜者组织从成立起,就专门办一些异常的案件,所以才会有很多异常的破案经过。
事出必有因,既然有异状,自然会引起我们组织的注意。
上面一句话是组长说的。”
“老规矩,有异状,就绕过去。”
凌漠说。
“那周围有监控吗?”
唐铛铛问。
“监控都很模糊,不可能确认身份。”
萧望说,“而且,这个案子没有发现有犯罪事实的发生,是不能立案的。”
“嗯,有犯罪事实、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有管辖权,这是立案条件,我记得的。”
萧朗说。
“从立案开始,就要讲法治精神了。”
萧望赞许地点点头,“所以也需要我们守夜者组织能获取相关监控的权限来发现问题。”
“模糊不要紧啊,他们会看步态,从步态看心理。”
萧朗指了指凌漠和程子墨。
“我听说你们之前的分析判断了,很棒,所以,现在这个案子的视频资料还需要你们去看。”
萧望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允许守夜者组织调取现场周边监控数据的命令。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
萧朗一把抓过文件看了看,一手一个把唐铛铛和程子墨按在了电脑前的转轮椅子上。
“又要看视频,瞎了都。”
程子墨揉着眼睛说。
赵金花租住的小区,是一个破落的旧小区。
实在看不出,这样的一个旧小区里,居然住着一名坐拥数百万的富翁。
因为是旧小区,所以小区物业并没有在小区里安装视频监控。
唐铛铛利用数字证书打开辖区派出所的数据库,调取了事发前后时间段的路面监控。
从路面监控的位置看,虽然看不到小区的大门,但好在路面两头都有监控,也就是说,只要不会飞,那么不管什么人进出这个小区,总是要从路面两头的监控里路过。
难度在于,两个监控之间,住户不少,人口很多,要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赵金花自己就很难了,更难发现所谓的可疑的人。
不过,在茫茫人海中,程子墨还是发现了蹊跷。
“等等,你们看看这个人。”
程子墨指着监控视野角落里的一个黑影。
因为人影贴着墙根在走,所以距离监控摄像探头较远。
加之是晚上,颜色变色很厉害,更不可能看清容貌,所以只能说是一个不知道穿着什么颜色衣服的黑影。
黑影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向小区所在的位置走去。
“贴着墙根走的人,要么就是性格孤僻、缺乏安全感,要么就是心里有鬼。”
凌墨补充道。
“我就是觉得他和之前警方偷拍的阮风的行走视频有点相似。”
程子墨说。
“快进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走出来。”
萧朗抢过鼠标,点击快进键。
快进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果真看到一个相似的黑影,同样拖着一个大箱子从视频里走出。
“哪有拖着箱子进来,又拖着箱子出去的?”
萧朗说,“一看就可疑。”
“不是子墨发现,你发现得了?”
聂之轩笑着怼萧朗。
萧朗挠着后脑勺尴尬地说:“那的确找不到,这里人是有点多。”
“我校对了一下监控时间,这个人是在事发半小时前进去的,又在事发后一个小时出来。
时间点,也是可以对得上的。”
唐铛铛也点头认可。
“很有意思啊。”
一直站在几个人身后默默看视频的萧望说,“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个人拖着箱子,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行走,进去的时候,箱子每逢颠簸都会弹起来,但是出去的时候,就弹不起来了。”
“空箱子进,装着人出!”
萧朗意识到哥哥的意思,“好家伙,就是他了!”
“可惜,即便是这样,依旧没有实锤。”
凌漠说,“警方还是不具备立案条件。”
“那我们就继续找轨迹。”
萧望示意唐铛铛按照黑影的行走方向,调取下一个路面监控。
可是,在黑影有可能经过的所有路面监控下,都再也没有看见拖着行李箱的黑影。
“看看地图,不可能有其他进来或出去的路径了吗?”
萧望打开了电子地图。
从地图上看,路面监控应该覆盖了所有可能的必经之路。
“真会飞啊?”
萧朗傻了眼。
“怎么会?”
萧望笑了笑,说,“他乘车或者开车的。
不过,他自己没有私家车,所以打车的可能性很大。”
“下一步怎么办?”
萧朗问,“这家伙拖着箱子进来,显然就是预谋作案了啊!”
“知道预谋作案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凌漠说,“我们不能确定这个黑影就是阮风,即便能确定就是阮风,咱们也不能确定箱子里的是赵金花。”
“装箱子里,还能挣扎吗?”
唐铛铛弱弱地问。
“大小姐,既然这么精心预谋,那肯定是搞死了再装箱啦。”
萧朗说。
“命案?”
唐铛铛说。
“现在是这样考虑的。”
萧望支持弟弟的观点,“但是没有任何依据。
所以,我们下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特定时间点,两个监控之间所有通过的出租车,然后去走访。”
“对,让出租车司机记住一个人的脸不容易,但是记住他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还是有希望的。”
凌漠说,“毕竟事情只经过了两天。”
“铛铛,两个小时的时间,你能给我们处理出所有特定时间在特定区域出现的出租车的车牌号吗?”
“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大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萧朗拿着一份印有七十三个车辆号牌的纸,说,“那么模糊的监控,这么快就能处理出这么多!我们家大小姐实在是太牛了!”
“谁家大小姐?
她可不是我们家的。”
萧望笑吟吟地开着万斤顶向出租车公司驶去。
“我看啊,早晚是。”
聂之轩坐在后排,拿着两张金属链条断裂的照片,仔细端详。
“这话我爱听。”
萧朗高兴地跷起二郎腿,但转念一想,聂之轩的意思好像和他的意思并不一样,瞬间又沮丧了起来。
抵达出租车公司的时候,恰巧是出租车交班的时间。
萧望把出租车号牌分发给几人,要求大家分头去联络出租车司机,在发现线索之后,务必要见到司机本人,问出具体情况。
这个活看似简单,实际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一来每个人的记忆能力有差别,想让出租车司机回忆起两天前的情况本身就不一定百分百做得到。
二来出租车司机对警察本来就不感冒,想要获得很高的配合度,甚至在即将到来的晚高峰时间回到出租车公司接受询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几个人分头问了一圈,一条线索都没有问出来,只好在万斤顶的停车处会合。
他们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萧朗。
直到天快黑了,才看见远处的萧朗拽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过来。
身影在萧朗的腋下不断地扭动,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萧朗的束缚。
“老王,不愿意来,我给强行拽来了。”
萧朗把老王按在万斤顶的座位上。
“有你这么当警察的吗?
你这是绑架!”
老王委屈地小声说道。
“你这是违反纪律的。”
聂之轩小声地提醒萧朗。
“他说他好像拉了一个带大行李箱的,行李箱很重,他们两个人一起把箱子抬到后备厢的。”
萧朗朝聂之轩使了个眼色,说道,“这算不算共犯?”
“我冤枉啊!我哪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
老王跳起来喊冤。
“那我哪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要不是共犯,你干吗帮他隐瞒?”
萧朗摸出一副手铐,扔在万斤顶的小桌板上。
“没有隐瞒,你问嘛,我记得就告诉你们!”
老王被这砰的一声吓得一哆嗦。
“是他吗?”
萧望把阮风的照片给老王看。
老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不确定,有点像。”
“你从三元小区附近拉了他,去了什么地方?”
萧望问。
“安桥县境内的一个地方,荒郊野外的,我不认识,他指路的,我还是导航回来的。”
老王说。
“手机。”
萧望伸手,老王乖乖地把手机递给了萧望,萧望查看了一下,把手机递还给老王,说:“感谢您的配合,配合警方办案,惩恶扬善,是每一位公民的义务。”
老王畏惧地看了看萧望、萧朗哥俩,接过手机点了点头,灰溜溜地下车走了。
“厉害了,哥。”
萧朗笑着看老王离开,说,“我这是用体力逼他,你是用气势啊。”
萧望没理萧朗,展开一张安桥县地图,用红笔在地图上标注出一个红点,说:“确实,这里在两座村庄之间,都是田野,嫌疑人去这里做什么?”
“那还用说,埋尸呗。”
萧朗说。
萧望摇摇头,说:“嫌疑人应该没有随身携带工具,即便携带了工具,最近天气干燥,土很难挖,想埋尸是很难的。
电视上轻轻松松就挖个坑,其实并不符合实际。”
凌漠点头认可,说:“从地图看,红点附近的区域都是田野,而不是荒地。
没道理选择有主的田野,而不选择无主的荒地。”
“附近又没有公交车、出租车,他家也不在附近,这个举动还是挺蹊跷的。”
聂之轩点头说。
在出租车公司外面讨论来讨论去也得不出什么想法,几个人驾驶万斤顶又回到了守夜者组织。
不甘心的萧望打开卫星地图,想从卫星地图上寻找一些端倪。
随着地图逐渐放大,虽然像素也在下降,但还是似乎看见红点附近,有一个大顶棚的场所,顶棚是红颜色的标识,看上去像是一个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