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内陈列简单,只一眼就能瞧清格局,一扇墨色沙场征战图屏风隔绝了外厅和内室。
军医应该方才来替萧焕换过药,桌上还留着纱布和几个药罐。
隔着屏风,谢希暮隐约猜到人就在内室躺着。
“萧焕还昏睡着。”萧国舅出声解答了她的疑虑。
谢识琅闻言看了眼女子,她扭着头,视线也正落在屏风上。
“进去看看吧。”他出声。
萧国舅点头,指示下人都在外头守着,领着二人进了内室。
内室里的床也就是寻常小兵睡的木板床,无非上头多垫了一床兽皮。
谢希暮目光径直落在木床上的那人。
男子先前的那些年总爱说些难听的话惹她生气,爱犯贱逗她骂人。
可也只有他,能够让她放下防备,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萧焕说的话不好听,可但凡她求他帮的忙,他几乎从没推拒过。
她心里真是将他当作无间的亲人。
可眼下,萧焕丝毫没了往日的生龙活虎,她记忆中那双总是上挑鲜活的眉眼,此刻正紧紧合着,脸色和唇都是一致惨白,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从前这人总爱仗着身量高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现在老老实实躺在兽皮上,就好像回到了谢希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在萧家,十多岁的少年郎,面上装得吓人、生人勿近,但实际上总爱躲在角落里偷偷瞥她,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
“……”
她愣了半晌,久久看着床上那人。
谢识琅也感知到女子怔神,余光落在她面孔上,那双平静的眸子忽而闪过一抹水光,红意悄然包裹住她的眼周。
她在为萧焕伤神。
谢识琅发现这件事后,心里很不好受。
他瞧见萧焕这副模样,也有惊讶,但谢希暮的反应明显比他想象中还要过分。
他这段时日病了,都没瞧见她脸上出现这副表情。
“夫人。”
一方帕子从萧国舅手里递过来,此刻谢希暮不是他的外甥女,只是与萧家沾点亲缘的丞相府夫人。
他只得避嫌。
“多谢国舅爷。”
如今帐子里没有旁人,萧国舅自然也不用装作不认识谢希暮的模样。
只不过在谢识琅的印象中,萧国舅到底,是我萧家欠了你谢家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谢识琅回答得倒是平静。
谢希暮侧过眼去,悄然看向男子。
他眉目间未曾有情绪波动,好像只浅淡的一笔带过。
她却清楚,父兄之死,一直是他心中之痛。
可虽是痛,却并未由此生出恨意和不甘,或许谢家人的教养便是如此,忠诚是他们刻在血液里的东西。
“有你这句话,往后我便放心了。”
萧国舅语气沉稳:“端王是我妹妹捡来的孩子,她在世之时,尽力抚养,我也将他视作子侄,日后这天下一定要择人来挑担子,我也希望这担子是由他来担着。”
谢希暮眼神微动,清楚这话的意思便是表示了萧家愿意扶持赵宗炀的意思,无形中,也是在拉拢谢识琅和他站成一条线。
这不是赵启会希望发生的事情。
赵启放心谢识琅,却对萧国舅这个当大舅子的不放心。
说起来,还是因为萧栀不在人世,若是萧栀今而还活着,萧家至少还有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