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琅方才下朝,本是去谢端远院子,却听说谢端远唤来了贺家祖孙来给谢希暮诊脉。
谢希暮难以有孕一事,他不希望老族长和其他人清楚,恐会生出事端。
故而他飞快赶来,可瞧这祖孙俩的神情,倒像是已经察觉了此事。
“贺老太医。”
谢识琅颔首回礼,余光落在谢希暮的脸上,尚且茫然。
好在…她还不知道。
“今日是你从祖父唤我们过来的。”
贺老太医故意避过了谢希暮身子的话题,拍了下孙女的手,“这是容瑜,你们少时还曾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
谢识琅这才注意到贺容瑜,眸底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贺姑娘。”
贺容瑜说笑道:“谢相,还记得从前,我还让你唤我姐姐来着。”
谢识琅微愣。
是了。
贺容瑜比谢识琅还要大几个月,少年时二人见过一面,那时他未入朝为官,贺容瑜性子也是个和善的,瞧谢识琅不爱说话,还开玩笑让他喊她姐姐,以此来活跃气氛。
自然,谢识琅是没喊过的。
“是有这么回事。”
谢识琅敛眸,对贺容瑜的语气倒比对待普通女子要温和些:“今日早朝还瞧见令尊了,不过看他气色不太好,想来是近来战事吃紧,枢密院忙碌,姑娘也得提醒枢正多保重身子。”
贺容瑜听谢识琅提到自己父亲,牵唇一笑:“相爷观察入微,听你这话,待会儿我回去还得帮父亲诊诊脉。”
谢识琅惯是个淡漠的,从不关心旁人,今日却对贺容瑜父亲关怀,倒显得非同一般。
贺老太医见二人聊得不错,面上笑容更深,“相爷日理万机,还担心贺家之事,实在是让你费心了。”
谢希暮瞧这三人交流其乐融融,眉梢微抬,这祖孙俩倒是比她这个丞相府夫人更显得像谢家人。
“不如还是由贺家姐姐来为我诊脉吧。”
谢希暮忽然说话,让几人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身上。
贺容瑜尚未启声,或许是在犹豫,但贺老太医却抓住了机会,笑道:“我一把老骨头了,的确是不便走动,不如这几日便都由容瑜来为夫人诊脉,你们自幼相识,姑娘间也有话聊。”
谢希暮莞尔一笑,“这自然是好。”
“时辰不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贺老太医看向贺容瑜,“容瑜,你先回车上,我去同端远道别就来。”
贺容瑜许久没来谢家了,谢希暮自然不好让她一个人出府,便吩咐晓真:“你去送贺姑娘出门吧。”
晓真刚要应声,谢识琅忽然接话:“我去送吧。”
晓真一愣,下意识看向谢希暮。
谢希暮自然也是没想到的,不过短暂反应过后,主动道:“这样也好,夫君同贺姐姐相熟些。”
贺容瑜朝谢希暮福了下身,“夫人,那我就先走了。”
瞧着眼前这对男女并肩离开,晓真在小窗边上盯了许久,回头瞧谢希暮似乎在思索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家主亲自送贺姑娘出门。”
谢希暮抬眉,“我瞧见了。”
“您不觉得奇怪吗?”晓真睁大了眼,“家主从来不曾对旁的姑娘这样主动过。”
“或许是因为他们年少就相识吧。”谢希暮的视线从小窗外挪开,转而恬淡笑道:“你去将库房里我成婚时,收的那对龙凤鎏金耳坠子取来。”
晓真不解,“夫人不是说那耳坠子华贵,担心戴上后丢了,才一直收着吗?”
“是。”谢希暮显得淡定,“明日要送给贺姐姐的。”
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家夫人不嫉妒就算了,怎么还如此大方,竟然还送耳坠子。
府外。
谢识琅将人送到府邸石阶下,其实一路走来,二人都没有说话。
反而是贺容瑜上车前,先主动开了口:“相爷可是想问我夫人身子的事?”
谢识琅眸色深重,“方才希儿在,我不好直言,她一直不知道她身子的情况,此事还请姑娘和老太医能保守秘密,连我从祖父都不要说。”
“这是你夫人自己的身子,她有知道的权力。”
贺容瑜皱紧眉,可想起方才谢识琅紧张闯进内室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我能帮你保密,可老族长那边,你只怕不是要堵我的嘴。”
贺容瑜知道自家祖父同谢端远关系好,谢希暮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她祖父早就已经同人家说了。
而且昨日祖父突然同她说要来谢家,她起初还有些猜不到祖父意图,今日见过谢端远和谢识琅,才后知后觉。
谢识琅明白贺容瑜言外之意,“还是先要多谢你。”
贺容瑜笑了笑:“不必谢我,总归有少年情谊在,你夫人的身子,我想想办法。”
谢识琅顿了下,“你有法子?”
贺容瑜说:“我先前走南闯北,也碰到过像你夫人这种伤了身子根基的,后来我查遍了医书,调制出了一个方子,那女子吃了半年,后来便有了身孕,
不过每个人身体情况不同,我方才给你夫人把过脉,她身子薄弱,恐怕我还得想想,再引进几味药材。”
谢识琅拱手,诚恳说:“那便先多谢你。”
贺容瑜本想同这人开两句玩笑,不过瞧人还同少年时一般冷冷淡淡,便摆摆手,上了车。
……
谢识琅回朝暮院的时候,女子正扶着桌案独自起身,险些往前栽倒。
他眼疾手快,飞快接住了人。
正要训斥人,小姑娘却抬起脸,朝他不好意思地努起嘴角,这讨人怜的小模样,倒叫人舍不得说嘴了。
“要起身怎么不叫人?”他还是尽量保持严肃。
谢希暮眨了眨眼,“我瞧你出去送贺姐姐,好半天都没回来,就想站在门口瞧瞧。”
他闻言心底一软,刮了下她鼻尖,“有什么好瞧的,我很快就回来。”